墙上风扇吱吱啦啦的转,破罐子晃动似的,大凡这种麻将馆人多手杂的地方,还能用,也算是好东西了。风扇确是任劳任怨,吹出热烘烘的风。麻将机的指示灯忽然一灭,机子安静下来,歇息罢转了。机上的人忽忽起来,急着找电源插座。“西西,压着线了,椅子移开,……椅角椅角!”鬼子撅着身子,指了叫,她穿了一条崭新蓝牛仔裙,颈部腰部镶的大红布条,很是艳。
麻将机的插线长长拖在地,椅子挪开后,鲁西西一直弯垂下身,朝着空空地桌底下执拗望着。等的人好性急,有麻将子开始不耐烦地敲桌子,“西西,生孩子做月子了?半天不出牌!”鲁西西摇出一只指头,继续低了头,细细地说:“别出声……”众人一楞,悄然盯着,张大眼睛见鲁西西慢腾腾坐直了,呆着一张脸,鲁西西说:“我在看大白腿……”猫眼呷了茶,噗嗤一口喷了老女子一身,呛得厉害,咳嗽不止。众人哗然笑倒。窗户上立着几只鸡,圈养在墙角边,麻将机一响,飞到窗台上,见众人笑够了,笑停了,默然还在那里,夕阳下矜持地伸长脖,昂首翘待。让鲁西西想起商城路边的应召女郎,于是把这跟大家说了,众人又大笑。
表妹笑着一扭头望见棋牌室老板娘还在,这老女子平日旁观看牌多嘴惯了,又不好十分地去批评。见老女子不走,表妹自是别扭,到处张望,忽见她湿漉漉衣裳里奶头子高翘,吓了一跳,瞪大眼睛,失声低叫:“你不穿胸罩!?大白天晃着两奶到处瞎颤悠……”老女子也不吭声,扯扯前襟,掉转大屁股,绕过桌椅一扭一扭走着,两条大白腿晃一晃的去远了。四人回过神来,鬼子吐出口气,数落表妹:“嚷嚷什么呢?你假装没看见不行?人人不说……就你嘴多!穿没穿她自己不晓得?”鬼子自恃自己跟表妹关系亲,呱噪了:“屁大的地方,一出什么事,镇上就刮妖风。要有个是非闲言——也必是你散播出去的!”说的表妹耷拉了头,低声下气地瞅着大家。鲁西西只顾去摸牌,翘着兰花指一笑,回了一句说:“有什么呢,好笑不,事实就是如此,又没造谣,表妹妹莫怕。”猫眼跟着安慰:“嗯,莫怕!”
散场后,老女子非留大家吃晚饭,七扯八拉死拽着。她回来后穿了胸罩,紧巴巴尖溜溜地那种,又胖歪歪地高耸入云,很是夸张。鲁西西指着说:“你这人怕是还没出大门,那奶早窜了出去……”话一出,表妹飞快地踩她一脚,鲁西西倒觉无所谓,就笑了。老女子忙着招呼大家,好似没听见,下楼择菜去。楼梯铺着土灰的绒地毯,毛色尽脱。鲁西西冲着背影关切地叫:“不如不穿了,免得挤压出病来。”满屋子人捧腹大笑,一阵推搡揉搓了鲁西西,情知这笑的让老女子好尴尬,合着又是这样的忍耐不住,笑得直抽抽。
阳台上躺着一条彪悍的可卡,大约不太纯种,又高又胖,花斑卷毛,大虎爪匍匐在前,很是唬人。笑声惊醒了它,一翻身,直立起来,铁链铮铮作响。鲁西西盯了它的铁链,生怕一咆哮,挣扎断了。可卡起身伸个懒腰,很快又卧下,抬了抬眼皮,再也没动。
搓了一下午牌,大家懒散窝在沙发里,表妹哼着小调,猫眼脱下鞋,开始玩手机。厨房里发出呲呲的炒菜声。
老女子的房子宽大空荡荡,一张老式的缝纫机没舍得丢,摆在楼梯口,罩着红绒布,年岁长久了,落一层灰,绒布褪成灰暗的酱红色。大门边,简易的鞋架歪瘸着角,一旁鞋扔了到处。都到了夏季,绒布棉鞋也没清洗收捡。油烟霉味充满整个屋子,一阵子一阵子腥腥的狗喘气息。茶几边的垃圾桶发出馊酸馊酸的果皮蔬菜味。窗帘半拉,太阳开始落西,屋里渐为阴暗。
吃饭时也无旁人,老女子没得生养,男人常年在外。她们五人围坐下来,小菜饭也还可口。桌子铺了桌布,油腻腻的黏手。众人正吃着,一人影在大门边一晃,探头看了看,很快溜了下楼,行为诡疑。鬼子眼尖,“活宝!”。来人笑嘻嘻的又回来了,拎着一条鱼,一条腿微瘸,长着一张国字脸,倒是英俊。鲁西西认得这人,像是斜对面修家电的外乡人,她不能肯定。她住在西城,来的不多,好多人还不太熟。“见了我们跑什么?”鬼子笑,看着。老女子赶紧让坐。活宝将鱼放进厨房水池,尴尬地站了几分钟,终是无话,很快又走了。
吃过饭,大家说继续打牌,老女子催着快去,亲热地轰走四人,自己一人收拾了残羹剩饭。老女子的棋牌室设在楼下。四人拿了茶杯,提了水瓶,下楼来,棋牌室不见一人。老女子棋牌室开的生意惨淡,大白日都没几人来,何况是晚上。几圈麻将过后,鲁西西惦记了丈夫大衣要打电话来,忽然想到手机拉楼上沙发上了,要去拿。鲁西西丈夫在外打工,隔天都会来个电话。鬼子急着要去厕所,嫌弃隔壁卫生间尿骚味重,卫生纸码着一摞摞,一张张硬邦邦,太糙劣。见鲁西西要上楼,咂嘴窃笑:“走,我也去楼上,切!老女子她自己倒会用上好的面巾纸擦屁股。”
软底凉鞋擦着地毯,轻柔无声,一路无话,挽着到了楼上。大门敞开,屋子黑森森一片,寂静不见老女子。
鬼子摸索着正要去开灯,猛然听着漆黑处有力扭动了一下,像是有人,接着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叫到:“我要和你睡觉……”喘息从沙发处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骇得鲁西西魂飞魄散,调头就跑,手慌脚乱间撞到栏干上的花盆,“哎呀”惨叫一声,引来可卡狂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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