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音略考

莫零

         

                                          乡音略考

      我父母祖籍都是南通人，父亲属海门四甲，母亲属通州袁灶。这两个地方的方言有两三种，恰好父亲母亲的这一种同属一脉，口音略不同而已，被当地人统称为"江北话"。
      江北话在海门一带又被称为"吕四话"，吕四是海门的一个县，我父亲所在的乡里与吕四比邻，整个海门市就这两个地区说"江北话"。据南通方言志可考，现在整个南通地区，会说"吕四话"的人群不足五十万，并且人数还在逐渐减少，属于极为罕见的一种方言。
      如此一来，我内心竟然萌生出了一种自豪感，很感激当初父母在异乡让我们姐妹俩学会了千里之外的乡音。虽然在土生土长的亲戚们听来，我们的乡音略有些"飘"，但基本上是很标准的了。
     我的小侄子这一辈人，他们从小还生活在乡音的语境里呢，却都没有几个会流利地用乡音对话，最多蹦出几个词来。而他们的父辈们为了迁就他们，也会用蹩脚的普通话与他们对话。再回想我小时候，在外面无论说普通话还是异乡方言，一进自己家的大门，就必须用家乡话交流。如果没说，或者说了大人们没听懂，就会受到批评。我父亲说:一个人连乡音都不会说，那就是忘本了。这句话我记忆深刻。
      既然说到了"吕四话"，我觉得有必要来释义一下其语言的读法和含义。不似南通地区的另一种方言"启海话"，与上海方言很是接近，几乎是共通的，个别词句的差别。"吕四话"一般人觉得很难懂，与普通话相差甚远。我们这里有个很著名的笑话，说南通人说"吕四话"考外地人，说了一句:釜冠含头登好一碗嗯头官。没人能听懂什么意思。这句话其实很简单:锅盖上面放了一碗馒头干。
      "吕四话"颇有古文之风，釜冠，指的是锅盖。为什么要用这两个字呢？釜，古文里就是铁锅的意思。冠，指的是帽子。锅盖，指的就是锅的帽子。是不是很生动又很有内涵？馒头的馒，发"嗯"的音，"吕四话"里有好多词都用鼻腔发音，语速又快，外地人一般一年以上才能勉强听得懂基本的意思。
      还有一些形容词，也极具智慧。比如形容一个人说瞎话，爱撒谎。叫做"造蛊"。我小时候常常听大人们说这个词，长大之后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蛊本来就是幻术的一种，用"造蛊"来形容说瞎话，真是形象得不得了！
      还有形容人聪明，叫做"灵泛"，机灵又活泛，不死板，会变通。这两个字写出来就感觉一下子鲜活起来。还有害怕，叫"梦怕"，做梦都怕，哈哈！"连三"是赶快的意思，是"接二连三"的省略说法，挺有意思。"使出卡"，使坏的意思，也挺形象。还有一个形容家里非常穷的四字词语"面面席户"，我理解是家里的四面墙大概都是用席子围起来的，所以特别穷，不知道对不对，反正穷的感觉一下子就立起来了。
     还有一些我只知道读音，无法考证写法的词，简单列几个。"停处"是故意的意思;"王抗"是怎么会的意思;"为奇"是骄傲的意思。
     吕四话里的缀词特别有意思，形容"黑"，是"出黑""出搭拉黑 ";形容"香"是"喷香""喷搭拉香";形容"新"是"崭新"或"崭刮拉新"。"潮湿"是"拖湿"，"拖拖湿"。"冰凉"是"冰茵"，"冰冰茵"。"红色"是"通红"，"通通红"。画面感极强，听懂了会觉得有意思极了。
     现在我们长年生活在合肥，能说家乡话的机会很少，为了尊重别人，我们姐妹俩在外人面前也都是普通话交流。只有关起门来，才说上几句乡音，说得少了，心里十分失落，又想起父亲生前常说的话来。
     他说:人是乡土动物，家乡便是一个人的根，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会念念不忘。他临终前的那个晚上，忽然在昏迷中喃喃自语说想喝"醋汤茶"，那是我们乡间最古老的一种自制饮料，他小时候，奶奶经常调给他喝。幸尔我还记得做法，调了一大杯给他喝，喝完他便心满意足地睡去，第二日他便走了……

野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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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老爷子

乡音略考——吕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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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妞

釜冠，指的是锅盖。为什么要用这两个字呢？釜，古文里就是铁锅的意思。冠，指的是帽子。锅盖，指的就是锅的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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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古之风，果然有意蕴。

莫零

野妞 发表于 2018-6-6 17:21
釜冠，指的是锅盖。为什么要用这两个字呢？釜，古文里就是铁锅的意思。冠，指的是帽子。锅盖，指的就是锅的 ...

我从小就很好奇这两个字的写法和意思，查了好多资料才看到是这两个字，真是有文化的蕴意。

时光微雨

我父亲说:一个人连乡音都不会说，那就是忘本了。这句话我记忆深刻。
我也忘本了，家乡话会说的很少了。

虎步漫游

土话很鲜活啊！普通话就逊色得多。

锦瑟

附议沙发

野妞

我和自个亲同学说本地话，反正。
偶尔咬句普通话，在外浪迹惯了，普通惯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