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痴迷于一个东西的时候,旁边的事儿基本不是事儿了,我基本是那一类。 这种痴迷达到了什么程度呢?在我印象中,我读书的时候,偶尔会感觉母亲或奶奶在我身上拍拍什么,或者在我脚边扫扫什么。直到过了老些年,她们才跟旁人说我小时候读书可认真了,连鸡跑我身上拉屎都不知道。其实后来多想回到从前的心境,多少是渺杳杳的事了。尤其是某天看到某人说她的一生,是个在花园里看花的小女孩,心无旁骛,把我羡慕的。
小时候养个八哥,天天宝贝着,某天爷爷认为它性子熟了,可以放飞。于是在我的大哭大闹之下打开鸟笼让它飞走了。我在一天的忐忑与忧愁里,等待着它的回归,当我看着它从暮色中飞过有着豆角苗和喇叭花的菜园子,落在我家门口的晾衣竿上的时候,惊喜得只剩手舞足蹈。然后第二天第三天,我天天乐颠颠地把它放飞,因为知道它会飞回来。渐渐地,我对那只没半点人的情感的长毛之物生出了情感,从未想到它有一天会离开永不回来。然而,它就在我三天的揪心期盼里,遁迹得如同从未出现过。再后来,为了填补那样的一份失去,我捡回了两只毛茸茸的小鸟。爷爷告诉我,那种鸟儿不好养,养着养着它会用两只爪子倒吊,将头埋到双爪之间,活活将自己给闷死。再后来,我又伙同几个小伙伴网回了两只灰羽芒雀儿,爷爷说那玩意儿不吃大物件,你得天天找细虫子给它吃,没养几天,耐心耗尽,放飞了事。我都懒得说,后来我找回各种鸟儿,爷爷都告诉我,养不好养不好。也不知道是否在爷爷心里,也深深惦记那只鸟儿。反正在我,竟无它物可替代。
后来,我不再养鸟,爷爷也不提养鸟之事。但是每天早上,屋子顶棚上总有麻雀吱吱喳喳叫个不停,不是一只,简直是一笼那么多。很准时,天天在晨曦中把我们叫醒。于是我和妹妹便会像两只小麻雀一样在爷爷耳边呱唧呱唧说个不停。一直到了能够上房揭瓦的年纪,我才发现了那个关于麻雀的秘密。原来在顶棚的窗口,有一只簸箕,爷爷每天晚上就会上棚去撒点秕谷之类的东西。我相信家里的其他人是没发现那个秘密的,而我也没跟他们说。那些清晨在后来漫长的岁月里,给了我无限美好的清凉之境。深深懂得我不属于物,物不属于我。
开学的时候,为了吓唬学生,我告诉他们我自认为做得最有心机的事儿:你们面前的老太婆从小就是个心机girl。有一回,邻居小孩拿个香喷喷的饼在我面前吃。一边吃还一边很气人地故意勾起我的馋虫。我装作若无其事,一边玩我手里的东西一边等他吃完。然后我回家叫我奶奶煮熟一只鸡蛋,走到他跟前慢慢剥壳,慢慢吃。要知道噢,蛋可比饼金贵多了。可我奶奶宠我呀,我要,她就煮给我了。结果那小伙伴也回去向他妈妈要一只蛋。只见他妈妈没两下子拿个竹鞭轰他出门:吃了饼还想吃蛋,你这败家子噢!
学生听完后哄堂大笑,我慢悠悠地说:你们别跟我玩心眼噢,你们玩不赢。其实那一刻我是有些哑然失笑的,我把压箱底的都抽出来了,颇像诸葛亮唱空城计一般的套路。非常确定的是:他们若玩心计,我也无计可施。
然而心计那东西,最是无用之术。多少事漫随了流水去了,总也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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