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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过年】005 放烟花 [复制链接]

泌水

主楼

发表于 2019-2-16 21:59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本帖最后由泌水于 2019-2-16 22:02 编辑

腊月三十下午，老鼟开着宝马车回来了。下了车，老鼟跑到自家的小别墅旁边那两间简易房门前，大声喊爹来帮忙搬烟花鞭炮。老鼟的爹袖着手从简易房门里勾着头出来，老鼟打开后备箱，一箱一箱往下搬，爹再一箱一箱地往老鼟别墅里抱。末了，老鼟拿给爹一条精装的黄金叶香烟，烟盒子是精雕细刻的木质，飞龙描凤的十分精致。老鼟说，给，拿回去年下吸吧。爹说，平时我都是吸三块钱一盒的，这号好烟给我吸糟蹋了。不便宜吧？老鼟撇下嘴说，一千多一条，抽一根抵上你吸那一条烟的钱。记着，庄子上那些砍不尖铣不圆的人，别给他们随便抽！爹没再说啥，咯吱窝夹着烟回小屋去了。一进屋，老鼟娘问，过年哩，孩儿给捎的啥包儿？老鼟爹把那一条烟地扔在桌子上，气嘟嘟地说，啥包儿，就这。咱俩一年的养老金也换不来这条烟！瞎胡给几个钱也比这实惠。老鼟娘说，填坑不要好土。赶年外你拿到街上商店里，换几条子赖烟不就妥了。老鼟爹乜了老婆一眼，这东西穷嫌富不爱，就我这三打二不打的，人家还怀疑是假烟哩。老婆在火塘边用铁筷子捣那个半燃半灭的树疙瘩，许久，叹口气说，将就些吧老汉，他腰里银子串里钱，一年到头也没给咱拿回来个豆大的东西。三十儿晌午这顿饭，还是老鼟他媳妇勉强端过来两碗。老鼟爹不耐烦了，咋恁些废话哩，快忙下饺子，吃一碗压压气。
天已擦黑，老鼟在门前场面上施为着放鞭炮礼花。他把水车轱辘一样的大盘鞭炮用手推着摆开，绕着场面整整铺了三圈半，老鼟吹了吹香烟的火头，把鞭炮燃着，瞬间，炸响骤起，烈焰腾空，整个小庄子震得乱晃荡。一个庄子上的男女老少都被惊得跑出来看热闹。鞭炮响了足足半小时才停息。
趁着人多，老鼟拿出来一个小纸箱，大把大把地往外撒硬币，男孩女孩欢呼着去拣去抢。大人们却在旁边，没一个动手的。硬币埋没在厚厚的碎炮纸下面，孩子们吵闹着争抢地盘，把炮纸和硬币扒到自己胯下。一个男孩正在扒拉，冷不防一个迟爆的鞭炮响了，震得孩子的小手鲜血直流，趴在地上鬼叫唤。孩子家长跑过去一把掂起孩子，拎起衣领子往家拖，嘴里不住地骂，王八羔子，手给你嘣掉也不亏，那辈子没见过钱一样！
老鼟又把烟花搬出来，一字摆开一二十箱，燃开一箱就大声说，这叫天女散花！又燃一箱，这叫五女拜寿！咚咚咚不住地连响，半空里唰唰唰出景致，火树银花，五彩缤纷，赢来阵阵喝彩。老鼟媳妇看到半道上，跑去简易房喊公婆出来看热闹。公公说，我这耳朵里整夜轰轰像过飞机一样，再听炮响恐怕要聋掉。我不去。婆婆说，逢年过节，你爹放一挂小鞭炮兔子尾巴一样长，我都得捂着耳朵，我怕。媳妇悻悻而去，老两口子把门关上，蹲在火塘边只顾烤自己的火。
烟花的响声骤停，接着传来老鼟媳妇骟猫一样的哭嚎。老鼟爹急忙开门来看，老鼟在媳妇的搀扶下正向小屋走来。灯光下，老鼟满脸黢黑，眼肿得合了缝。媳妇满口哭腔，爹妈你看这咋弄法儿。那一箱烟花点着后没响，他伸着头去看，谁知道它就突然响啦！大年下出这事，咋恁不走时运哩！老鼟娘拉过儿子来看，唔地哭起来，我的儿啊，耳朵上都是燎浆泡！老鼟爹怪儿媳，新年大节哤哤叫地哭，算哪一出子嘞！赶快上医院吧。媳妇说，麻溜地吧，开咱的车。老鼟疼得吸溜嘴说，眼肿得看不见路，咋开车？老鼟媳妇说，可不。咱庄子上也没有会开车的呀。老鼟说，有会开车的也不叫他开，我那车百十万买的！老鼟爹眨巴一会儿眼，对老鼟娘说，去灶门前把火柴拿来。婆婆赶紧把火柴盒递给老鼟爹，老汉抽出一根火柴，一掐两截，问老鼟娘，哪儿有棉花不？老鼟娘说，要棉花干啥？得多少啊？老鼟爹说，快找吧，够填个牙缝都中。老鼟娘猛然看见自己的棉袄袖口上，火星子烧过一个洞，她就顺手揪出一坨来递给老鼟爹。老鼟爹横了老婆一眼，你咋不把大襟撕开嘞，这都用不完！说着，拿着半截火柴棒，朝棉花上一捻，捏了个小棉球如绿豆大，火柴棒的另一端也是如法炮制。老鼟爹吩咐儿媳妇，掰开他的眼。老鼟闪身往后躲，这是干啥！爹说，要想看见路，就这个法子！媳妇掰开老鼟的眼，老鼟疼得直跺脚。爹说，将就些吧娃子，总比烟花焌着疼的轻些。说着，把棉棒上下撑在眼皮里。用手指在老鼟眼前晃了晃问，影眼不？老鼟頷了頷下巴，还可以。
宝马车载着老少四个人，在凸凹不平的山路上急急驶去。年三十的午夜，千村万户的鞭炮声不绝于耳，细比较起来，都没有老鼟家的气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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