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闲散之人 于 2021-3-30 14:01 编辑
01.
1974那一年我16岁。
都说是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都有点叛逆，我现在回望那段日子，觉得或许有或许没有吧。
所谓有，就是我有点厌倦了每天走十几里路去上学，一来一回三十里。虽然没感觉有多累，但是却觉得挺无聊。因为学校学的那些东西让我觉得索然。当然，数理化这个也都有，语文也有，还有半生不熟的英语。剩下的就是农业课，以实际行动农业学大寨。
我们学校也在半山上开了几块荒地，垒成梯田状，我们就是那些地的垦荒者，种地的，收割的人。
那些收来的庄稼有玉米，高粱，还有土豆，芋头，林林总总的，说是都进了学校的食堂，我们又不吃食堂，谁知道为谁辛苦为谁忙？那会儿，也有老师在课堂上苦口婆心：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不过说这话的老师，下了课就被学生举报到农民代表哪里去了。
于是课间操期间，尘土飞扬的操场上，满脸皱纹里藏着洗不净的灰的那个代表，声色俱厉外加一口一个妈拉个巴子，把说这话的老师骂的一声不吭。
就这样，学个屁？！
02.
所以，我每天早晨装模作样的接过娘给细心装好的饭盒，背着书包走出家门，反正都是山路，起初还几个同学结伴而行，找个理由把他们甩掉，时间和世界都是我的。书包里有一把弹弓，虽然我一次都没有射落一只鸟，丝毫不影响我打弹弓的乐趣。弹弓用的胶皮管，是我和父亲医院的阿姨们要来的，她们舍弃不用的输液软管，弹性极好，就是容易老化，这也没关系，因为咱不缺这个。
爹妈以为这孩子真上进，真努力读书，殊不知我早就在大山里疯跑，饿了有娘给带的饭，还有水，水就算喝光了没关系，随便就能找条小溪，清澈的水灌上一瓶。
当然，这种好日子还能不露馅儿，很快就被抓了现行。娘嗔爹怒，尤其是老爹，冲着我举起巴掌，我倒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就这样就不去，学不进，也学不到啥。
老爹急眼和我理论，我说我给你背诵和农业八字宪法吧，老爷子一脸蒙圈，你学这干啥？干啥？做地球的新主人，做修理地球的新一代。
他们知道我的脾气，从小到大，说得出做得到。于是一脸愁容：你这小子不去上学如何是好？
我倒是一脸无所谓：高兴了我就去听听。
老爹不乐意了：你以为学校是自由市场啊，旷课是要被除名的。
03.
晚上的时候，临近屯子里的一个农村同学来找我，他是来劝我回学校上课的。我看见他就乐，这家伙和我同岁，个头差不多，人很好，就是说话的时候有点结巴外加大舌头，吐字不清。
我们那半生不熟的英语课，本身就鹦鹉学舌，老师基本不教单词，只是叫句子，用老师的话说：你们就学学课本上的句子就行，万一遇到了外国人，知道怎么用。单词，你们就免了，就别遭那个罪了。现在想想，多好的老师，这是上帝派来教我们英语的么？
我们的那本薄薄的英语教材，我记得的第一课就是Longlive Chairman Mao《毛主席万岁》。
我们的英语老师当时曾扯着嗓子带着我们一起读：Long live Chairman Mao。我们记住了这是毛主席万岁。一堂课就学了这一句你信不信？临近下课，老师要检验一下教学成果，点了几个同学复读一下，前面都挺好。轮到这个结巴大舌头同学了，他脸色涨红，端着课本，吭哧了半天，老师不耐烦了：快读。
他利索了，顺溜的来了一句：狼来扑吃了毛。居然没结巴。
只是笑趴下所有的同学，唯有老师没笑，脸都绿了，直接爆粗口：你他妈胡说八道。
是啊，这厮啥居心，居然要狼扑了然后吃了毛。
当然，这事儿真不能说，一较真就完了。好在我们的同学都是厚道人。最多背地里调侃他几句。不过，着实把英语老师吓到了，从那以后就算这小子举手发言，老师都不敢让他站起来。
04.
我挺喜欢农业课，也有正儿八经的教材，不算厚，也是一章一节的，而且也要学了考试的。
给我们上农业课的是我们学校最老的语文老师。老头本该退休了，但是农业课没有老师愿意上，塞给他了。老头也是一肚子不乐意，但是，你还是要上课。
老爷子最了不起的是有一笔漂亮的板书，说实话，那是真功底。他课后的黑板，都不忍擦，字实在漂亮而且工整。也就是冲着这笔字我记住了农业八字宪法：土肥水种密保管工。以至于后来在酒局上我给朋友白话农业八字宪法，把这群酒肉之徒唬的大眼瞪小眼：你小子怎么没学农业啊？
教材在那时候要讲主流，要歌颂伟大成果。所以，还有人工胰岛素的合成。我们首例人工胰岛素的合成，是合成了牛胰岛素。至于这个伟大成果为何要放在农业教材里，这个不清楚，不过依稀记得有什么牛胰岛素西红柿之类的说法。是不是西红柿能吃出牛的味道？
甭说我不清楚，老师也未必清楚多少。因为不清楚，就有调皮捣蛋的，追着问老头：老师你仔细说说，怎么就人工合成牛胰岛素了。老头本来就是照本宣科，哪里能说的清楚。被那小子问的急眼了：不知道，我就知道人弄出牛了。
我滴妈呀，人弄出牛啦。这小子张牙舞爪的笑。老头急眼了一弯腰捡一块土坷垃，一甩手不偏不倚砸那小子后腚上，那小子一趔趄，我们顺势再上去一脚，于是大家笑成一团。
欢乐多。
05.
最初上中学的时候，我还住过一学期的宿舍。我们自带米面，再交点伙食费，就在学校食堂里吃。
学校食堂的那个做饭的老头，绝对是属于家里盖着黑心棉的那种。那张老脸一看就是谁借了他谷子还给他高粱的样子。我和同宿舍的同学起初还尊称他一声大爷，后来看他那副带答不理的样子，干脆就喊老头了。我们都是吃商品粮，带过去的米面油都有，可是一个月下来，除了偶尔能喝点大米粥，剩下的就没了影子。
我们问：老头，你把我们的米面弄哪去了？
他呲牙咧嘴的说：大家平均吃了。我和同宿舍的哥们面面相觑：这厮是李闯王的那一个分支啊，我们带来自己的粮食，他就给平均了，问题是，平均我们也没平均上啊。只是看到这老家伙隔山差五的骑着自行车后面带着个黑色的皮革包都是鼓鼓囊囊的。
所以，我们只住了一个学期，坚决不住了。临走这老家伙还一副依依惜别的样子挽留呢：你们怎么不住了？我们都没回答，只是内心问候了他。
后来的他又如法炮制，结果遇到硬茬子了。其中有一位的爹就是公社一个头面人物，因为吃的不好，回去和他爹说，他爹不乐意了，找校长谈谈，校长谈回来，直接告诉老头：你明天不用来了，不用你了。
我和另外同住一宿舍的兄弟闻听此消息，击掌相庆，那心情就是今天的流行语：
试问苍天饶过谁？
2021年3月30日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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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21-3-30 1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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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3-30 13:4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