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归隐宋朝 于 2021-12-12 22:15 编辑
三伯不是亲三伯,只是他比我父亲年龄大,行三,姓张,家住山里头的台山河村。
我十五六岁的时候,闹文革,学校乱的很,老师不敢管学生,任其旷课。
家里穷,父母亲就让我去山里干活。拾柴,割淮草,铩荆条,这些东西盘下山,都能换钱,接济家用。
台山河村的三伯早年和我父亲相熟,我就以这菲薄的关系,长住在他家里。
三伯家四口人,妻子,儿子,大哥。妻子是后到的,前夫是地主,土改时被镇压了,由于惊恐,得了疯癫的病,整天勾着头,嘴里不停地说些谁也听不明白的话;儿子是她从那家带来的,比我大三岁,上了几年学,了无兴致,就回家来干活了。三伯的大哥是个光棍汉,脾气执拗,不怎么说话,就知道干活。
山里人那个热情和担待到现在我都不能忘。入腊月,成群的拾柴人进了山,台山河村各家各户都住满了拾柴人。三伯家最少也有三伙人众;这一伙人刚吃罢饭,那一伙人接着生火煮饭。一天到晚,锅台都是烫手的。
上山拾柴的人都要带伙食,我的伙食实在寒酸,红薯面,用来做馍馍,黄豆面用来擀面条,极少有好面(麦子面)。每次进山,放下扁担,三伯就笑眯眯地说,把面兑一起吧,俺吃啥你也吃啥。山里稻田多,有大米吃;他们开的还有私家荒地,不缺麦子面。把伙食跟人家搅在一起,分明是我占了很大的光。三伯母虽然脑筋不正常,简单的饭食还是会做的。每逢做好了饭,我拿碗去吃的时候,她都用眼横我,嘴里叽里咕噜地发恨声。这时候三伯就赔笑给我说,神经头女人,你可别在意。赶紧吃饱了,好上山干活。
村里有个林业工作站,常驻一两个人,对拾柴火的人管得很严,经常向拾柴的人宣讲林业政策,凡是山上的林木一律不准砍伐,除非树木倒地朽枯,才能作为柴用。其它灌木丛虽然可以樵采,但经不住拾柴的人多,大家取向一致,把那些野生的灌木收拾得无处藏身。每天都有百十担柴火下山,近处的山岭上到处都是惨白的道路,树木萧疏,树的落叶都很难弄到。要想拾到干树枝,必须进入大山深处。
进了深山,我胆子小,树木阴郁的地方不敢去,怕狼;峭壁有一株枯树,我不敢上去砍,怕摔下来。只好岭上沟里到处踅摸。有人都担柴下山了,我还没拾够一捆,心里那个又气又急。
有一天很幸运,遇到一棵倒卧的枯树,我把它打截成劈柴,挑在肩上足有百十斤。下山时途经一段石板路,路如牛背,石棱凸起,两侧陡滑,人必须走在石棱上。忽然刮起一阵山风,甩得我拿不稳脚步,脚下一滑,担子未及脱肩,一屁股蹾坐在石棱上,腰股的剧痛直迫心胸,闷乱闭气,号哭的气力都没有。就地翻滚了多一会儿,才勉强站起来,料理好倾仄横斜的柴担,跌跌撞撞地挑下山来。
(待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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