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在站台等车,竟然等了四十多分钟的时间,真是有点出乎意料。八九点钟的晨风依然清冷,在候车亭等久了,竟然被吹的有点发抖的感觉。或许,对于行路人来说,冷的发抖也是对冬天的一种尊重。酷暑天气热得满身大汗,严冬时节冻得时常颤抖,这是活体动物对自然环境表达敬意的一种不可或缺的重要方式。在大自然面前,人永远是卑微的,空调和暖气,所能提供的,也不过是一种牢笼似的舒适罢了,想呼吸自由的空气,就得去适应大自然的温度。
县城的公交车服务还是很到位的,这一点是很值得认可的,只要看到候车亭下有人,所有路经的公交车必然会提前并线到最右侧车道,并降低车速确认乘客是否乘车。在这个冷风凛冽的冬晨,就我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在站台上等着,看到无关的公交车在并线减速,心里便感觉过意不去,赶紧摇手示意司机。这种情况多了,感觉到无论对自己还是对过路公交司机都是一种困扰,于是便做了一些改变,等车的时候不再是站在路边面向公路,而是站在绿化隔离带靠近非机动车道的一侧背向公路,隔着绿化树远远的观察来车,如此一来,倒是清静了很多。
快九点钟的时候,沿着非机动车道从北边走过来两个妇女。起初我以为是普通行人,并未太在意,到我跟前的时候,其中一个妇女径直向我走了过来,我还以为是问路的,没想到对方一开口,用不是很标准的普通话问我:
“你好先生,听说过圣父、圣子、圣灵吗?”
乍一听到这样的问话,我有点惊讶。熙熙攘攘利来利往,满大街的人和车,说到底,有几个不是为了钱在忙活着?工作的目标说的再冠冕堂皇,不管拐上几个弯,总有个钱的影子在里面藏着。大早晨的遇到位不计名利的传教士,惊诧之余,不由得令人生出了些许敬意。
对于宗教,我自认为还是了解一点的,我就问她:“你是基督教徒吗?”听了我的问话,她略一沉吟,回答道“不是的,我们只是教人忏悔”。说完之后就给我解释,说现在的各种灾祸如此之多,很多人明明很健康,没有任何疾病,却因为一些意外事故去世了,只有好好忏悔自己的过失……
看她说的起劲,我实在不忍心打断她,但又不得不说出我信仰佛教的事实。听了我的身份,她知道再宣讲下去也不会有任何效果,所谓“道不同”。点头礼貌性的微笑以后她就要转身离去,我联想到她的口音,就随口问了一句她是哪里人,听到我这么问,她来了兴致,又折转到我面前,说自己是莱芜的,自驾来到这里,宣扬圣父圣子圣灵的福音。看到她诚意满满的眼神,说实在的,我是有些感动的。这女子感觉也就是三十出头的年纪,眉眼清秀,这么年轻就能有这么虔诚的信仰,不管她传播的是正统的基督教,或者是以基督教的教义之名传播别的教派,比起那些不敬鬼神不信因果欺天瞒地胡作非为的人来说,都承受得起更多的尊重。但想到她外地人的身份,看着她戴着的那个有点脏污的口罩,我忽而警觉起来,现在还是非常时期,不熟悉的外地陌生人不宜多交谈,我不由后退了一步,客气的说了句请她多保重之类的话,她就告辞而去了。
世人每天都在忙,各人有各人的目标。俗话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话是没错,但这每个人的“高”却是不一样的。有人命运通达,爬的是更高的山,赏的是更好的景。有人却命运乖蹇,努力挣扎只是为了能爬出阴暗命运的谷底,触摸能晒到阳光的地平线,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享受普通人的幸福。
我每天坐早晨六点半的头班公交车,这班车乘员稀少,但有两个人是非常固定的:一位妇女在国道某站点上车,她每天都坐车;一位老汉在西董附近某村上车,他每隔一天坐一次车。这两个人坐车,不是为了上班,而是为了去县医院做血液透析,他们都有尿毒症。对于底层老百姓来说,得了这样的病,人生到了这种境地,还能有什么更高的追求呢?所谓的人生目标,也只剩下了两个字,那就是“活着”。
健康人的忙碌,是为了享受更好的物质生活,丰衣足食未必知足;重病在身的人的忙碌,是为了获得生存的权利,能够活着便谢天谢地。生命是平等的,谁的比谁的更高级?作为一个健康人来说,对平凡生活的感恩和惜福是最起码的,却又那么的难以做到。至于那个传教的女人,却又比我们普通人要高尚的多了,我们都在为了自己,而她却是为了别人在忙碌。
我们都在用力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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