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德莱尔五岁死了父亲,他随母亲跟继父生活。
他和继父互不喜欢,从小被送进寄宿学校,他不是一个好学生,不断被学校开除。他从小就觉得家是一个特别可怕的地方,而远离法国的远方,才是最温暖的所在。 有一次他去印度,满心欢喜,以为将达到一个梦中的地方。 可是海上三个月的漂流,风暴加上轮船中途靠岸检修,周围的美景再也激不起他的兴趣,他无法摆脱他的伤感和无精打采,于是中途便下船返回了法国。 他一生都在漂泊,觉得现实生活就是呆在医院里,他一生都在梦想着到各处去,远处有海水,蓝天,暖洋洋的阳光,有满岛的棕榈树,有满天的星光。可是他终其一生,只在码头,港湾,火车站,轮船上和酒店房间里做梦,幻想着离开。 他一生都在漂泊寻找,一生孤独,像真正的流浪诗人那样。 他说,火车带我走吧。他又说,任何地方,都不是要去的地方。
同样的,有一个公爵,独自住在一个豪华别墅里,他是一位愤世嫉俗的厌世者,随时对人类都有尖酸刻薄的想法,外面的一切让他厌烦,所以他几乎天天封闭在自己的房间里。 有一天,他读到了狄更斯的小说,突然对英国生活空前的羡慕起来,他想像着伦敦雾蒙蒙的湿润气候,带着礼帽的英国绅士,和披着斗篷有着红润皮肤的优雅夫人,以及脸色苍白的倒牛奶的女仆,带着英式风格的烛光酒吧,有一长排啤酒桶和小提琴手。 他出门买了一本伦敦旅行指南,定了票,进了火车站附近的一家英式小餐馆。 要了一份土豆和烤牛肉,奶酪和啤酒,坐在餐桌前,听着英国口音女人低低的笑声。 随着火车离站时间的迫近,他忽然变得疲乏和厌倦起来,他想像着这一路拖来拖去的行李,陌生的床,不断地转车,排长长的队,然后想,我到底想要去伦敦干什么呢? 在书上和图片上,他已经感受到了伦敦的气味,天气,男人女人,食物和刀叉。 然后他付了账单,拖上他的旅行箱,雨伞和拐棍,重新回到了他的别墅。 从此,他再也没有离开过他的家。 他早就明白了,实地旅行和我们对它的期待是有差距的。如此悲观懒散的公爵先生,一生都在他的房间里幻想着他的旅程,他不能忍受旅途的灰尘,苍蝇,喧闹的人群,暴热的天气,沉重的行李,而他知道,从艺术作品中寻找有价值的因素远比从现实生活中找寻要容易一些。 而这些艺术作品通过想象,提验或者造假,展现出来的美好气息,远远是我们的现实达不到的。 然后他觉得他度过了充实的一生,在房间里没有危险和烦恼地生活,在阅读和想象里自由地奔跑。
还有一段囧途是这样的。 一个36岁的女人坐上火车去法国,是为了和情人说分手。 她是一个风情万种的漂亮女人,从十多岁开始,他常年在感情生活和花边新闻上风生水起,她先后嫁过大官,帅气的演员,富有的农场主和董事长,她也有无数的男友,每一个都比巴黎这个叫做夏尔的拍卖师优秀,她没准备和夏尔度过余下的一生。 所有和她交往过的男人都说谁都无法离开她,除非她离开他们,他们叫她永远的木犀草,温柔与童年。而离开她的人会说,终于松了一口气,再也不用担心她会离开这漫无止境的不确定性了。 在火车上,她去了卫生间化妆,她想像着怎么优雅又骄傲地和夏尔说分手,她准备出去的时候,才发现卫生间的门再也打不开了,这时候是午餐时间,没有人知道。她发怒,不管用,大声呼救,不管用,只好尴尬地坐在马桶上,准备着给夏尔的谈话,然后她想着,她这样一个台漂泊不定的人,能带给夏尔的不过是无休止的争吵,她已经历尽沧桑,而夏尔应该找一个好女孩。她开始哭泣。 时间越来越久,她的安全感越来越低,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空间里,她像一只孤独的小猫,她发现自己竟然用呜咽的声音在呼唤着夏尔的名字。 她突然觉得夏尔就是她需要的那种好男人。而他一定会到处找她,把她从囧境里解救出来。她又哭又笑。 终于一个前来上厕所的老妇人,拉开了门,她没有对任何人提她在里面呆了多长时间,而是带着完美妆容和完美的从容优雅地下车。 而看到夏尔来到的一瞬间,她扑了过去,她顾不得夏尔的关心,她只是问他:你希望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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