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喜欢看电影,哪里有电影放映,不管山高路远都要想法子跑了去。我们家住的小站,东边有一个劳改队;北山里藏着796矿;西边是三十里堡林场;南边山脚下卧着一个煤矿,离我们最近的也要步行一两个钟头。站上和周边的邻居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谁家放电影都要通知车站,站长就组织了下班的职工和家属孩子们,浩浩荡荡去看电影。
放映队每次来,站上都像过节一样,孩子们奔走相告,大人们满脸喜色,就连王大妈家的哑巴儿子也急得四处比划,画一个圆,手掌平抹,“啪”做个打枪的动作,告诉对方:今晚电影演的是《平原游击队》。大中午就跑去占位置,用砖头土坷垃圈地方,吃过晚饭,抓一把瓜子,早早坐在板凳上等,恨不得挥起一拳打落太阳,让天快快黑下来。
第一次看彩色电影是土佛寺劳改队放映的越剧《红楼梦》,王文娟饰演的林黛玉令我们痴迷癫狂,当她把一方浅蓝色写有诗稿的纱巾慢慢放进火盆里焚烧的时候,我的心都快痛死了,那么好,那么柔软的纱巾,她怎么就舍得烧掉?回到家里,趁母亲不在,把床单扯下来围在身上做裙子,两个枕巾放在胳膊上当水袖,烟盒上的锡纸包上硬纸板剪成的菱形块,用电丝穿好挂在耳朵上就是一副金光灿灿的耳环,有机玻璃扣子拿线连起来用卡子别在头上就成了晶莹剔透的头饰。嘴里咿咿呀呀唱着不知道是啥的戏文,过足了瘾。正兴头上,没防着被散会回来的老妈撞个正着,一顿暴打。
在煤矿看的是动画片《鱼童》,那次比较幸运,是煤矿上的人专门派车拉我们去的,去的早了,就围着煤矿瞎转悠,有聪明人,带了包谷面到矿上的压面铺换钢丝面,金黄通透的钢丝面没等下锅煮熟,就让我们坐地分食了。片子里的经典对白,我们不厌其烦学了又学:“啊,不不不,鱼盆是神父老爷的!”回来后我挨个翻我们家的碗,想找一个和电影里一模一样的饭盆子,抱在怀里睡它一觉,等第二天醒来满地满桌子都是银光闪闪的珍珠。去三十里堡林场,看的是《烈火中永生》,小萝卜头、疯老头还有叛徒蒲志高,多少年了还鲜活在我脑子里,美丽坚强的江姐一直伴着我成长,记忆里的那面红旗仿佛绣了千年。前几年单位排节目,当我们随着气势磅礴的交响乐《红旗颂》,将那面先辈们用鲜血染就的红旗举起落下,再徐徐举起的时候,那个场景又回旋在我脑海,让我忍不住一次次热泪盈眶。
那时候的电影人物只有两种,好人和坏人,从一开始就知道,可照样看得津津有味。
而今,耗巨资打造精良的大片、巨片比比皆是,电影里的人物塑造也从单一的好人坏人变得多元复杂,起伏跌宕、怪异离奇的情节,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清晰的画面以及绚丽的色彩代替了灰蒙蒙的黑白片子,但不知为什么看电影的热情却少了很多。也许,随着物资生活和精神生活的日趋丰富,人们的审美观也跟着变得挑剔,加上信息时代电视、电脑的冲击,再也见不到露天电影院里人声鼎沸的壮观场面。可是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人们,肯定如我一样,对当年的情景记忆犹新,就像电影里的故事情节,看电影的情景也深深地留在记忆里,成为一道永恒的风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