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退休民工 于 2022-6-16 16:40 编辑
敲下这个标题的时候,我的内心竟然有些惶惶然。金胖说,我们是有着共同记忆的一群人,而她已然把我排除在“我们”之外。似乎每次看我一本正经参与那个时代的话题时,总能讲得头头是道,又找不出任何理由来反驳,老让她觉得别扭,强烈的违和感扑面而来。
关于地主。
说起地主,总会让人两眼放光,散发着浓浓的铜臭味,那是身份的象征。我是个80后,往上数三代,我家都是根正苗红属于贫农阶级。似乎与地主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倒是我的姑婆,也就是外公的妹妹的婆家是地主成分。在那动荡不堪的年代,有的人是注定要成为家庭或时代的牺牲品。我那大舅,六七十年代,据说考上国内某航空学院,因为家庭原因,生为长子,又逢乱世,外公外婆自然是希望大舅留在身边,也因为历史原因,受姑婆家牵连,从而导致大舅娶妻生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修理地球。
自古以来,地主老财就是多金,欺男霸女,吝啬一毛不拔横行四方的主儿。可风水轮流转,到了解放初期,打土豪分田地,地主老财已然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份儿。地主总是招人嫌弃,低人一等,似乎谁见到都可以上去踹上一脚。因为斗地主,一些地主家纷纷散尽万贯家财,远走他乡,甚至丢下妻儿偷渡海外(大多是逃往台湾)。我那好友地主老财,他家祖上就是地主,幸好他爷爷是个败家子,在批斗前就败光了所有的家产,剩下零星的一些无用的国库券,免去了批斗之苦。记忆中,我苟朵叔家就是地主,他的父亲就曾丢妻儿偷渡台湾,回来的时候斗地主运动早已结束,我也渐渐懂事,只是依稀记得苟朵叔家是地主。
而我那发小武华家,似乎就没那么幸运,至于为何留在村里,我不得而知。等我们上学时,这个地主家的小儿子,总是成了我们欺凌的对象,动不动就挥起道德的小拳:打倒地主恶霸。
如今,时过境迁,地主这个字眼,又成了人人攀权附贵的对象了。
关于中专生
上世纪80,90年代,中专是很多农村子弟跳出农门的捷径。在我看来,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人生际遇,世人千千万,悲情的又何止当年的中专生?
当初,因为家庭,我的理想就是报考中专,读师范,跳出农门,为家庭减轻负担。奈何当年初一因病休学一年,初一复读了一年,适逢改革,做为复读生,无资格报考中专,而且只能读普通高中,最后选择南下打工。
时隔多年,当年的情景历历在目,回学校收拾东西,班主任苦劝我继续留校读书,最后索性把教室门锁了。那一刻,面对班主任嚎啕大哭,在班主任的惋惜中逃离学校。
如若当初可以报考师范,跳出农门,我的人生或许是另一番际遇。只是人生没有如果。现在想想,也挺好的,一路走来,有苦有乐,扛扛也就到了现在。感恩岁月给予的所有。
关于接班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铁饭碗,接班,吃商品粮,15号,以到于后来的农转非,是多么令人羡慕的字眼。至于为什么叫15号,那是因为那些国有企业,每月15号准时发薪水。
那个年代,基本上所有的企业都是属于国有企业。数得上号的当属二机厂(兵工厂),水泥厂,禾化厂(也就是赣江化工厂,也叫赣化厂,造化肥的)还有就是隔壁天河镇的天河煤矿。说起禾化厂,还曾流传着一则笑话,村里有个脑子不灵光的,只知道禾化厂不知道赣化厂,总是被打趣问赣化厂在哪却答不上来。
我那个大伯就是国营水泥厂的工人,至于怎么进的水泥厂,我不得而知,只知道每个月15号准时发薪水,总是惹得村里人艳羡不已。
因为家里穷,我那个又矮又丑的伯娘总是斜着眼看我们,去她家看电视,还是黑白的,总是指桑骂槐的,后来就再也不去了。反倒是后来,我父母过世后,大娘反而变得慈祥起来,总是崽前崽后的叫着。大堂哥刚成年,大伯就提前退休让大堂哥接班进了水泥厂,因为提前退休,大伯的退休工资也低了不少,可优越感却一点都没少。
人的命运真是千奇百怪,瞧我那大娘又矮又丑的,凭啥啊,真是走了狗屎运。也曾与村民八卦的时候聊到我大伯家,那个特殊的年代里,我大伯家那包子又大又香,馋死人了,当然,这个我也只是听说,不曾亲眼看见。
90年代中末期,下岗工人满街走。水泥厂买断工龄,那时候好像给了一两万,当时还是蛮多的,我那大堂哥就这样下岗了。本是小康家庭,结果我那疯疯癫癫的堂嫂好赌,败光所有的家产还借高利贷,无奈之下,丢下孩子跑广东打工去躲债了。
关于农转非
知道农转非的人不多,农转非本就不多,这个字眼似乎也早已被人遗忘。农转非一般是单职工家庭。丈夫在工厂上班,妻子带着孩子在农村务农。后来随着妻子带着儿女进城,户口也到了城里,算是享受国家福利。有了城里的户口,孩子也可以在城里读书,
我堂爷爷家就是农转非跳出农门进了城,前些年嚷嚷着要回农村。因为农转非跳出农门,对于乡下的红白喜事之类顶门户之事从不参与,临老退休了,又想落叶归根回农村,结果招到宗族的不满,又挨家挨户的去说好话,近些年开始参与家族的事。
好友金梅家,父亲是赣化厂的司机,就是农转非到赣化厂的,读的是子弟学校。金梅的姐姐每次回村,都穿着漂亮的衣裳,老让人羡慕了。夏天,村里的河边。金梅的姐姐总是拿着精致的瓶装洗发水,带着香皂优雅的走到河边洗澡,那香味儿,都能飘出老远。在我们用着洗衣粉和肥皂都还是奢侈的事儿,只能在旁边眼巴的看着,玩着她洗澡甩下的泡沫,时不时的捧起一朵泡沫往自身上涂抹。
到了事隔多年的今天,一切都彻底消失了。可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富有那个时代的特色,是上个世纪那个时代的产物,每每聊起还能嗅得出那股曾经特有的味道。像斗地主,中专生,接班,农转非这些词汇,有独属于它们的时代特色,也是一个时代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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