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离世,我尚年幼。他的音容笑貌仅存朦胧印象。这有些伤感和遗憾。
父亲文革中有过牢狱之灾,这使得他的余生学会低调做人,对兄长们的要求也近乎苛刻,不许在外有任何犯错,不然回家要挨揍。然,父亲对我和小妹是宽容疼爱的,这可能与我们年幼有关,我老三,比二哥小10岁。印象深刻的记忆中,父亲常常把我扛坐在肩膀上,我恣意地揪揪他的耳朵,摸摸他的脸,他“哈哈”大笑着,把我放下在怀里又双手托着往上一扔双手再接住。那时,父亲忘了世上所有困苦不堪,唯有亲切的欢愉。父亲也打过我一次。源于我喊二哥的大名,父亲听到后大怒,认为我长幼不分,对兄不敬,便将我摁到长板凳噼里啪啦打了几个响屁股。
父亲在那个时代的乡村也算一个知识分子了,写得一手好字,会篆刻。婚前曾在上海某单位任团支部书记,后带头下乡,至此走上不归途。文革遭批斗,被入狱。等到出来,青春的意志已经消磨殆尽,成为彻底的农民。我隐约记得父亲戴着一顶泛黄的草帽,赤脚走在乡村田根上的模样。也记得他辛苦劳作一天后在昏黄的灯光下独自饮酒,咸菜或者萝卜干是下酒菜!
父亲在一个初秋的日子终于告别尘世的劫难,作别纷繁杂乱的人生江湖。他抛弃亲爱的家人入土与草木为友,与星辰为伴。那一年,他才40,我方6岁.。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父亲大概已经轮回了吧?情愿他化身为草,在我路过的小径对我微笑摇曳,在风中喊出我的乳名。情愿他化身为树,来世,我将是树冠上的一枚果子,落地,长成他顶天立地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