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挂在嘴边,“我码字玩的”,好像很随意、很烟火。但我经常被批评:不接地气。我有时候会反省,反省完了还懵:哪里不接地气了?不都是琐碎日常吗?我还感觉我烟火味十足呢!
这几天校对内刊,忽而想起来,或许我误解了“地气”?
比如,身为下里巴人就该有下里巴人的自觉性,包括文字里体现的言行举止等等。而我呢,既没有提升到“阳春白雪”,也没有沉潜进入“下里巴人”,说到底,身份站位有点不伦不类的尴尬。
这让我想起鲁迅笔下的孔乙己,“穿着长衫而站着喝酒的唯一”,我也许大概差不多就这样?哈哈!
譬如我校对的这篇。称呼外婆,要叫:家婆。喊女性长辈,要叫:孃孃。其他的……嗯,行文清一色的地方土语——需要以音译的方式铺陈(四川话毕竟没有恰好应对的字词)。这,增加了我的校对难度。音译,咋用字都有理啊!
读这类“土文字”,确实,乡村记忆瞬间苏生,泥味儿十足。问题在于我从小内向自卑,不爱跟小伙伴玩,又迷恋书本,有那么点离群索居,孤独成长的感觉,加之父母宠溺得很,基本算是远离了田间劳作,哪有机会去锤炼如此“地气”?
平心而论,我还有些抗拒这类土到掉渣的“地气”——比如:鄙视别人,喊栽舅子。说别人懦弱,喊日龙包。赤身的,叫光胴胴。说人傻,叫瓜戳戳。嫌人脾气倔,喊咬卵匠。太多、太多,基本是我口不能发音,笔不能落痕的……
有时候我就不明白,为嘛非得把最底层、最粗拙、最庸俗的言语呈现出来(特殊需要除外)?就好像脚底板的污垢,是不是非要翘起来给人赏玩,才能佐证农民伯伯的身份?
我总以为口语和书面语是有区别的。
这么说好像也不太对,不是口语和书面语的区别。应该归咎于:我敲字玩的时候,内心同期呈现的,或者说,心里默念的,原本就是普通话。为了所谓的“接地气”,我还得把它们翻译成“四川土语”?
想想咋这么别扭呢!
别扭完了,又特别气馁。看来我与传说中的“地气”之间,隔着一个东非大裂谷。我家先生就说,女人,你这是文字洁癖,没救了。
好像也对,很多词我知道的,只没法子使用。看人家用,偷乐一下,足矣。那么,我依旧“穿着长衫”站着喝酒吧,世界这么大,早已越过了咸亨酒店的时代背景,还容不下我这么个闲玩文字的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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