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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故乡】梦里又闻野果香 [复制链接]

渝夫文苑

主楼

发表于 2023-9-6 03:31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进入三月，渝东老家一带已是满目春色。怒放的梨花，疯长的小草，还有一阵紧似一阵的各种鸟鸣，属于春天的交响乐响彻每一个山谷、每一条溪流。
　　北方春来迟。即便是在鲜见冰雪的燕赵大地，三月上旬仍是冬天的主场，偶尔飞舞的雪花，间歇光临的冰霜，都在有意无意地提醒人们，春的使者仍在辛苦奔忙的路上。
　　在这乍暖还寒的时节里，在这略感清冷的清晨中，我的思绪有些恍惚，记忆的翅膀犹如挣脱牵绊的风筝，飞越暂无春意的冀中平原，穿越钢筋水泥的森林，逾越一座座山川和一条条河流，飞向千里之外的重庆开县，直抵触手可及的梦里山乡。
　　是的，我想家了，想家乡的烂漫山花，想家乡的一草一木。半梦半醒之间，我甚至又一次闻到家乡漫山遍野的醉人花香，看到家乡无处不在的累累野果。
　　有梦真好，让我梦回渐行渐远的故乡，梦回生我养我的土地。好梦真香，让我醉在凄美忧伤的乡愁中，醉在质朴浓郁的果香里。
　　我知道，即便是在我的渝东老家，当下也不是果香四溢的季节。可这丝毫阻挡不住我对家乡野果的思念，如此惊心动魄，如此势不可挡。
　　那么，就让我放纵一回，在依然清冷的华北大地，在毫无章法的梦境中，与遥远的故乡，以及那些香气四溢的野果来一次亲密的约会吧。
　　想来为了表达对野果的偏爱，抑或表明与人工培植水果的区别，家乡的野果名称，似乎都带有儿化音，诸如地萢儿、地果儿、桑萢儿、拐枣儿，一个个脆脆生生、朗朗上口，先不用品尝，张嘴说说这些果名，抑或听听这些充满乡土气息的话语，都是那么温暖和亲切。
　　我的老家位于大巴山南坡海拔一千余米的铁峰山脉，抬头见山，出门是坎，虽出行不便，却是各种野果争奇斗妍的天堂。它们顽强地植根于山岩崖壁，疯长于坡坡坎坎，给家乡的山水凭添几份俏丽，也极大地满足了父老乡亲们的口腹之欲。
　　尤其是在我的童年，在那个吃不饱的艰难岁月里，野果给予人们的不只是精神层面的意外惊喜，还有不可忽视的现实意义：给生活予甜蜜，给生命予希望，给生存予动力。
　　记忆中第一好吃的野果，莫过于成熟于仲夏的地萢儿。
　　这种形似草莓、外观乳白的野生果实，成片成片地生长在高山草甸上，其数量之庞大、口味之香甜，足以让贪吃的孩子们一饱口福。
　　不过也有风险。地萢儿吃多了会醉，像醉酒一样晕晕乎乎，摇摇晃晃；吃到被虫子啃食过的地萢儿，还会出现中毒症状，轻则腹涨难受，重者危及生命，可不是闹着玩的。
　　所以，每到地萢儿成熟季节，大人们都会反复叮嘱各自孩子不要贪吃，要适而可止。
　　可孩子就是孩子，尤其是在温饱尚未解决的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谁又能顾及那么多呢，吃饱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其它，听天由命吧。
　　在我日渐模糊的儿时记忆里，因贪吃地萢儿导致的意外并不多见。至少，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安然无恙，最多不过是吃醉了在草甸上睡着而已，或者偶尔肚疼，或者拉拉肚子，仅此而已。
　　自打上高中开始，我开始远离故乡，并且越走越远，远到每年故乡山野地萢儿成熟的季节根本没有机会回去。从此，我痛失狂吃地萢儿的机会，偶尔尝尝从城里超市买回来的红彤彤的草莓，怎么也吃不出地萢儿那种带有自然气息的甜蜜味道。
　　记忆中第二好吃的野果，当属成熟于农历六月间的地果儿。
　　“六月六，地果儿熟。”每到这个时节，无论是小河旁还是山脚下，或是田边地坎，但凡是阴凉的沙土地带，都会成为地果儿疯长的乐土。无需费什么功夫，人们只需循着地果儿发出的特殊香气，用手扒开藤蔓，刨去浮土，便会掰到成串的、圆圆的、红褐色的果实。
　　掰地果儿没什么技巧，尤其是熟透的果实，用拇指和食指轻轻一拧，香气四溢的地果儿就到手了。
　　这种原生态果实，自带清洁功能，基本无须用水清洗，把沾在上面的泥沙吹掉，或者干脆置之不理，直接入口慢嚼，那个甜美，那个劲爽，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记忆中第三好吃的野果，则是并不多见的拐枣儿。
　　事实上，我并不确定把拐枣儿归入野果对不对。这种长得奇形怪状的果实，这种像动物爪子一样的果实，品相虽然难看，味道却是上乘，尤其是霜降过后的拐枣儿，甜得无边无际，甜得满口生津。
　　对了，拐枣儿是长在树上的，并且是很高很高的树，需借助长长的竹竿才能敲落。
　　当然，老家的野果不止这些。
　　比如，田间地头和山路两旁随处可见的刺萢儿。红的叫栽秧萢儿，成熟于水稻秧苗插栽前后；黑的叫薅秧萢儿，成熟于稻田的薅草时节。这种树莓一样的野果，生长周期与水稻的生产过程息息相关，也算是一种巧合吧。
　　又比如，浑身是刺、红得发紫的糖铃儿，尽管采摘需要一些勇气，吃起来也比较麻烦，但其铃铛一样的精美造型、蜂蜜一样的的含糖量，足以让贪吃的孩子们披荆斩刺、前赴后继，即便双手被刺得生疼也在所不惜。
　　还比如，刺猬般难对付的野栗板儿，类似枸杞的羊奶子，还有其它叫不上名或干脆不知其名的野果，无不让我牵挂于心、难以忘怀。
　　对家乡的野果念念不忘，除了味蕾的顽强记忆，或许还有野果蕴含的独特意义：无拘无束地生长于山野，慷慨大方地任由人类或其它动物采食，或有名无主，或无名无主，尽显其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淡然之胸襟、奉献之精神，实乃野而不俗、卓尔不群也。
　　尤其是对我充满饥饿感和迷茫感的年少时光而言，野果的自取自用、随取随用的特性，意义非常重大，重大到忠爱一生、永世不忘。
　　而这，无意中也幻化为一缕缕忧伤的乡愁，或浓或淡，从不飘散。

　　渝夫2014年4月3日晨草于沈阳，2020年3月4日晨完善于河北易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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