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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丹江诺儿 于 2011-1-1 22:22 编辑
带着爱上路 单车的温度
对我而言,单车负载的不是青春之恋,而是婚姻的温度。春节日渐临近,远在浙江打工的他就要回来了,谨以此小文修补我们坑坑洼洼的婚姻。
——题记
1998年,在父母和众多亲友的极力反对下,我还是任性地和他结婚了。尽管他家在大山里边,交通落后、经济闭塞。嫁给他的原因很多,友情、同情、也有少许的爱情……
那时候他在镇上开了一家很小的维修店。所有的一切就像大人预料的一样,婚前没有发现的弊端在婚后都浮出水面。首先是经济问题,接着是家庭背景,最后是两个人的文化和沟通。贫贱夫妻百事哀,家庭的琐碎都因太穷而上演到桌面上。婚姻在磕磕袢袢中撕搅,牙缝里抠,手心里省,还了他们家所欠的外债外,生活陷入困境。
2001年青黄不接之时,小店周转不灵关闭了。母亲流着泪把一岁的孩子抱走,二嫂给五百块钱路费,我和他到浙江瑞安打工。职业介绍所流浪了很久才找到工作。最初他在一家电器厂维修线路板,月薪一千;我在一家小鞋厂糊纸盒,一月五百。
我们租了一间房子。其实那不能说是房子,只能说是间小破棚,在两间楼房的过道里,二十平方不到,黑乎乎的棚子阴暗潮湿,白天也伸手不见五指。为了照顾我上班,出租屋和我的工厂稍微近一些,而他所在的工厂却距离我整整二十里。
从老乡借的生活费里他拿出一百块钱,买了一辆二手的女式自行车。什么牌子看不出来了,自行车轮粗粗的,红色的油漆斑斑驳驳;苍老得如同我的身心,看到就感觉无比沉重。
一辆小小的自行车,他骑上风里来雨里去。每天天不亮就起身去上班,路程远,需要骑四十分钟才能到厂里,而且不能出现断链或者啥故障,哪怕停下小解方便一会儿,也会迟到而扣工资。
星期天他不加班,就载着我在瑞安市里转,目的是为了引开我思念孩子的痛苦。自行车太小,后座低,每次坐上去都得把腿伸得直直,坐上一段路就累得腰酸背疼。我常常生气地跳下车,跺着发麻的脚无声地啜泣。他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站在旁边等着我抹完眼泪,再坐上去,然后他用力登。
稍微陡的坡路,他也不让我下来,卖力地登啊登。有时候为了赌气,发泄心中的不满,就算他不骑了,我也不下来,依旧让他使劲地推着。他傻瓜般嘿嘿一笑,说只要不怕闪着腰,就坐上吧,他愿意推着我,一直推到老。他的话也感动过我很多次,让我有过不后悔和他结婚的想法。
一年后,我们都重新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工作,而且在同一家工厂。他是技工,厂里给分了一间房子,装修得也挺好,白白的装饰板是我喜欢的颜色,心情也随之好了很多。那辆红色的二手自行车也被他骑了过来,每天骑着买菜。空闲了,他依旧载着我到市里转。瑞安的大街小巷、行行道道基本让我们转遍。身在异乡,感受异乡的风俗民情,看到老人和孩子,就会想起故乡的父母和娇儿,泪水总在不经意间之间滑落。
2006年春天,经过多年的打拼和勤俭节约,终于在故乡的县城买了一套房子。总算有了一个自己的家,虽然只有百十个平方,但是也让我喜极而泣。按照我们的想法,孩子已经到了读书的年龄,教育孩子无小事,不能让他长大和我们一样没出息。我留在新家里全心全意照顾孩子读书,他继续在瑞安打工,再干上一两年,挣点余钱回来开个小店,一家人团聚。
于是,我和他被分隔了一千七百公里,心中有梦就有了无尽的动力。经过岁月的沉淀和多年的磨合,我和他的感情也逐渐深厚。我不知道爱他到底有几分,可是我也知道自己已经离不开他了。
就像老人们说的那样,好儿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我们用双手拨开了眼前的乌云,守得云开见日出,我感受到了自己创造财富的喜悦,体会到为人妻,为人母的幸福。
有一天,他打电话说我们那辆老的再也不能老的自行车被贼偷了,想想又说也许不是贼,那辆破车已经换了不知道多少个内带和轮胎,贼会嫌太旧,估计是捡破烂的推走了。我听后心里一阵难受,眼泪在眼眶打转转,那辆小单车,陪伴了我们整整五年,坏了又修,修了又坏,还被他刷了一次油漆,内带和轮胎也是不停的更换。自行车丢了,我的心里空落落的。后来他给我发信息,说又买了一辆二手的自行车,不过带大梁、变速档,骑上速度很快。
我的身份一下子变了,成了一位新时代的留守女人。每天看着孩子出门上学,放学回来,单调乏味的生活,让我变得烦躁不安。弄台电脑纯粹是为了打发时光,却不料喜欢上敲击文字,而且一发不可收拾。算是小有建树,获奖了一些,发表了一些。(如今在县里领导的关心下和朋友的帮助下,准备整理成册。)
我的成绩吓坏了千里以外的他。自卑心促使他没有自信,也对我失去了信任。像个不懂事的大孩子,拼命地和我闹,无缘无故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夜半三更打电话惊醒我。他的折腾让我不堪重负,一二再,再二三地和他解释,却没有任何作用。
因为负气,2008年他不听我的劝告,坚持在瑞安开个小店,结果金融风暴把他创业的梦想打碎,又欠下外债。我的团圆梦想破灭了,他依旧骑着变速档自行车上下班。遥远的距离,多年的分隔,把我们的感情也带来了危机。婚姻在风雨中遥遥欲坠!我感到空前的痛苦。
2010年暑假,他打电话再一次无理取闹,终于让我痛下决心和他终止婚姻。独自一人南下,熟悉的瑞安市,我闻到到了苦难时相依相偎、相扶相撑的味道。破旧的出租屋和斑驳的自行车都在脑海中闪过。瑞安下车是清晨,按照记忆中的地址寻找,我却发现街道都换了模样,崭新得不认识了。
一个影子忽然出现在眼前,我们彼此都惊诧了。也许是冥冥之中的缘分,注定我们的情缘还没到结束的时候。看着他,我的心忽然很痛,只见他穿着油渍斑斑的厂服,头发蓬乱、胡子拉碴,原本白俊的脸没有一点精神,病恹恹地咳嗽着。我的泪水瞬间溢满眼眶,转个身努力使自己平静。
他哽咽了,说我咋这么瘦。我哭着说都是他闹腾的。马路上人来人往,我不管不顾地哭着。他低着头和以前一样,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任我哭诉。
等我擦干眼泪,他招呼路边出租车。我说不是有自行车吗?他看了一眼我身上合体的旗袍,说自行车上有灰,不要弄脏了衣服。我的眼睛又是一红,抬手让出租车走了。挽起旗袍的下摆,抬起脚尖,坐到了他自行车的后座上,然后催他登车。坐在高高的变速档自行车后座上,我依旧把腿伸得直直,胳膊在试了又试了的努力下,挽住了他的腰,脸贴着他油腻腻的厂服,鼻涕泪水糊在他的后背上。
一段几百米的路,他登了很久,说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我说他很傻,折磨我难道不是折磨你自己吗?他说希望我永远坐在他的自行车上,想一辈子载着我,我低低的“嗯”了一声,一股暖流在心海升腾。
一串车铃声划过异乡的天空,我仿佛听到了夏花盛开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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