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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那慈祥的太婆 [复制链接]

秋江

主楼

发表于 2010-3-16 07:58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本帖最后由淡淡一片云于 2010-3-16 08:09 编辑

         那慈祥的太婆
   那年，武斗正凶。
   在家中闷的慌。好友小王问我：想不想看看三峡？我说：想，做梦都想。但，可能吗？他说他有一熟人，是“江峡”轮上的，可带我们上船，，第二趟水七天，我们又坐“江峡”回来。在武汉七天够你玩的了。我问：保险吗？他说：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到了武汉，住宿怎么办？
我有个姨爹在武汉。可以在那儿住，夏天，怎么都好解决。不过我姨妈去世多年，姨爹又找了个女人。
那不怎么好吧？你我一共是五个人去哟。
这么好的机会，不去太可惜。管它的，脸厚点就行。

就这样，我们一行五人顺江而下，饱览了三峡风光，在川江陡峭的江岸边不时能见到一群牵夫拉着木船逆水行舟。声声川江号子在耳畔响起：“手把石板脚蹲沙，嘿哟，为儿为女把船拉哟，嘿哟……”久久地在江面上回荡。船一过宜昌眼前突然一下开阔起来。从没见过这么宽阔的江面，对我们这群没见过大海的人来说有一种面对大海的感觉。船尾，三五只雪白的江鸥在上下翻飞。船员告诉我们它们是在争吃被船浪翻起的小鱼，远远的天际。漂动着几点白帆，不由让人忆起李太白“孤帆远影碧空近，唯见长江天际流。”的诗句。三天后，船泊在了汉口码头，
在汉口街头瞎转了半天，总算找到姨爹的住处，那是一座临街的小楼，顺着窄而暗的楼梯上去，三楼便是他姨爹的住房，楼道上一张课桌，上面堆放着碗盆之类的厨房用品，傍边是一个蜂窝煤炉子，人得侧着身体才能通过。两间卧室，小的一间刚好能放下一张行军床，是太婆(姨爹的母亲)居住，另一间稍大一点，除一张大床外还安有一张方桌供全家吃饭之用。五个人一站，满当当一屋，连放屁股的地方都没得了。面对五个五大三粗的小伙子一脸茫然的姨爹听完我们的来历后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
我们的心一下子凉透，若此处不能住，我们身上那点人民币根本付不了房钱，只有流落街头的份了。

一阵响动从小屋传出，太婆从小房间走过来，慈眉善目，一头银发，笑嘻嘻的一把拉住小王：哟，福生呀。十几年没见了吧？还是那年你妈过汉口看见你，还吃奶呢。我抱抱你就尿我一身。转眼就成大人了。兵荒马乱的(武汉当时也时有武斗发生，不过比重庆差个级别罢了。)这么远还带着朋友来看太婆，多不容易呵，住下，住下，这么大个汉口，还住不下你这几个小人。接着又吩咐姨爹：去把你那俩儿女叫回来，可怜他们表兄妹还没见过面呢。
此时，我们的心才算落了下来。

吃住无忧，接下来六天我们把武汉逛了个够：江汉关，黄鹤楼，龟山，蛇山，东湖，琴台……居然还跑到黄州苏学士的别墅玩了一把：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可惜的是“赤壁堂”办了“抗大”展览，没有看到。
傍晚归来，太婆总是早早的煮好稀饭，浸在凉水中，菜虽然简单却都是我们喜欢的川味。吃饭时，太婆总是一边轻轻地为我们摇着扇子，一边不停的将菜拨进我们碗中，不停地叨叨：多吃点。多吃点，好长身体……
一晃几天飞似的过去，到了我们返家的时候，中午，太婆作了好大一桌菜为我们送行。特地还让他孙儿去弄了瓶葡萄酒。
席间，太婆语重心长地说：回去就别到处乱跑了，年头不好万一有个长短，你们的爹妈心里会流血……
依依不舍我们告别了太婆一家走向码头，船靠在岸边，可上船一问：有军事任务，三天后才回重庆。
无奈，只好提着行装又回到太婆家。
   太婆一听笑了起来：没事，没事，这是天留客哟。你们就安心在汉口再玩几天。
   三天后，太婆又为我们准备了送行的菜饭，都有点咽不下去，看着太婆慈祥的笑脸，心中酸酸的……
   船如期的泊在码头，我们心中总算在了着落。谁知熟人告诉我们：有个造反派头头要到重庆，指令船多停靠一天，明天才开船。一听，我们全都呆了，无精打彩下得船来。再没脸回太婆那儿了。决定在候船室呆一晚上。五个人盲流样的呆在候船室里，看到不时有五大三粗提着棍棒的“工纠”队伍来室内清查，心中忐忑不安，我们可是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都没有，若真被弄进去，那可就惨了。正万莫奈何小王的表哥走进候船室，我们象见了亲人一样围了上去。
原来表哥路过码头，见过了开船时间船还泊在那儿，回家给太婆一说。太婆就叫他一定要到码头附近找到我们，不然，让“工纠”当盲流抓走可不是好玩的。
我们跟着表哥又回到太婆家中，夜深了，我们躺在大房间，谁也没法入睡，听太婆悄悄把姨爹叫过去。
都睡了？
姨爹回答：都睡了。
你明天再想法借三十块钱。
妈，这个月……
你别说了，我都知道，等他们走了再想办法。
听到她娘俩的对话，我们眼中全都泛起了泪花……

第二天下午分手时，太婆从怀中掏出热呼呼的三十元钱交给小王：别推了，穷家富路。等平静了还欢迎你们来。
回了家，工作了的好好工作，读书的好好念书。能和你们相处这么多天，是太婆和你们的缘份……
我们含着泪，每人给太婆行了个一生中最正统的鞠恭礼。

几十年过去了，太婆已经作古。每每念及，总能看到她那慈眉善目。
愿她老人家在天堂安息。

七天, 武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