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秦川梦回 于 2024-10-27 18:00 编辑
沙松乌拉是戈壁滩里的一小片沙漠,是由昆仑山数不胜数的雪水河千百年里漫溢、改道、干涸形成的。 午后的骄阳烫得像火,我骑着连队的青鬃马在沙松乌拉的砂地里信马由缰,时而奔上新月形的沙丘,时而穿过虬枝离离的胡杨林子。 眼前忽然冒出一片绿洲,树草阴翳,让我摸不着头脑。因为我对这一带太熟悉了,熟得像知道自己长着十只手指。自我落户此地以来,每次路过,除了百十棵七丑八咧的胡杨,见到的只是黄砂。 这片绿洲看着有百十来亩,纵横交错的防沙林带又高又密,深处有两排营房似的矮屋。 一条明渠贴着林带缓缓地流过,有人在水边洗着衣裳。她穿着件家作的无袖小褂,褪色的军裤裤腿挽得很高。 “是找人吧?上工时间人都在地里。”她望着东张西望的我说。 她的眼睛很大,沉静如水的瞳仁很黑很深,深得让我不敢直视。 我没吭声,因为不知该说什么,我这人天生嘴拙。 “你是兵站的吧?”她问。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 “兵哥这身军装多久没换了?这么远都闻到股汗味儿。脱了我给你洗洗吧,这么大的太阳,这么大的风,十分钟就干了。” 我下了马,装着没看见她伸过来的手,朝着水渠上流走去。习习的凉风里我又热又渴,我的马也得喝点儿。 一定是我咕咚咕咚的饮水声把她逗笑了,她唱起来:“呷拉羊卓若呷拉羊卓若桑呃,军民本是一家人帮咱亲人洗呀洗衣裳呃……” 她唱得很一般,甚至有些跑调儿。湿漉漉,暖烘烘,像牧羊犬的睫毛。 我抹了把嘴,望着群山之后玉珠峰冰雪皑皑的金字塔似的山顶。 “甜吧?”她问,又自己答,“肯定的。是从那赤台引来的山泉水。” 她说的是种略带南方口音的普通话。对此我一点儿不感到奇怪,方圆百十里住的都是些来自内地的移民。 默默地我又上了马,这回她不笑了,似乎觉得受了伤害:“这么快就走了?不再凉快会儿?兵哥你真是个怪人。” 像为证明我只是嘴拙而不是怪,我朝她做出个又大又暖的笑脸,勒转马,双腿一夹,青鬃马撒着欢儿朝着来路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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