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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花祭 于 2010-3-19 07:56 编辑
我家亲戚最近不知怎么了,一家接一家地出事儿。年前一个月左右,年仅五十的老舅抵不过肝硬化的侵袭,人去屋空。年后一个月,老姨家的峰弟又遭遇车祸。大半夜打电话来吓得我心惊肉跳。那么年轻有弹性的双腿,撞一下居然股骨全都骨折了。不过还好,对生命无碍。
这不单行的祸,姥姥姥爷若地下有知,是不是也会很郁闷。
老舅住院时,反反复复的,把我传染病院的朋友任折腾够呛,我基本就放手了由他全权代理。峰弟这次住急救中心,又开始遥控那里普外科的副主任刘,13楼11楼普外骨外的让他忙活了好几天。想着该答谢一下了,知道他们忙,只能下死命令。于是逐个电话过去,告知只要不是值班晚饭时间就归我了。不容易,竟一路畅通。于是给一家韩国料理店电话订房间。又勾了一个美女同学宋坐陪,乃出国人员体检中心的一个小头目,酒量、酒品都够级。
下午从单位出来时间尚早,就先到有线电视台去缴费。台前一个人都没有,可门口的服务小姐还是逼我要了个号。到服务台一手交钱,一手拿卡,只几秒钟就完成了。正欲离去,收款那女孩说:请您对我的服务进行评价。这时才看到手边有一按键器。上边几个按扭:非常满意、满意、一般满意、不满意。没经过大脑思考地按了下非常满意。出来一边走一边想,有线台领导弄这种考核机制也一定没经过大脑,谁能当着人家面按不满意呢。估计一个月内几个不满意之后那女孩奖金就没了。再估计一年累积一定数目后她饭碗就没了。
到饭店时,宋已先我到了。她揶揄我:你请客就没先到过。总是客人等你。笑笑。告她我就怕等人,心烦得要命。任随后也到了。担心的事发生了,刘下午临时上了手术台,现在还在无影灯下忙着呢。于是看着满桌的美味傻等胡侃。肚子抗议,三个人不动声色地把一盘炸蔬菜先消灭了。
足足一个小时,刘才来。炮轰也没用,人家那叫救死扶伤。还算明智,他把车先送回了家。刘喝酒不行,但还是先自罚了三杯。都是老朋友寒暄都多余,就是互问境况,杯酒交错。有宋在,以为自己可以躲酒。但因为要表达谢意还是连干了好几杯,于是开始红头胀脸。宋见我的冲锋结束了,就开始频频地敬他们酒。直率的她还给刘抛出一个深水炸弹,借着酒胆问他当年和初恋女友的那段往事。刘的老家是呼和浩特的,当年从内蒙古医学院毕业来到我们这儿一个大型国有企业职工医院。一切手续都是他当年的女友给办的。然而分来之后仅二个月的时间他就和女友分手了。并很快与一位处长的女儿恋爱结婚了。于是,在当时周围人的眼中刘就是一个伤人到底的忘恩负义之人。
两瓶啤酒下去,刘的脸色和我一样,人面桃花地。向来有条不紊的他给我们说起了他自己认为不堪回首的往事。原来他和那女孩是高中同学。两人从未正式建立过恋爱的关系。女孩是学工的,四年大学毕业分到了那家工厂的设计院。刘学医要五年才毕业。临毕业时女孩给他来封信问他要不要到她那企业医院去。刘是农村考出来的,当时分配估计也是回县医院。几经选择后,他接受了女孩的邀请。于是女孩以他女朋友的名义跑各种关系给他弄了个名额。然而,真正的相处开始后,刘发现自己怎么努力也培养不活对女孩的感觉。他不想耽误她,于是提出了分手。分手后不长时间就有人给他介绍现在的妻子,在当地举目无亲的刘觉得没什么挑剔的就很快与其结婚了。那女孩心理不平衡,到处和别人说他做得过分,说他就是看上了人家的权势,才把她甩了。
刘说,我背了这么多年的骂名啊。谁都说我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包括你们是不是也这样看。我点头说是,第一次听他的名字就是这污点。但接触之后知他是一个特别好的人,慢慢就把那历史淡忘了。问他,后悔和那女孩分手没。刘说没有,只是后悔那么快就结婚了。以至于背上这个骂名。如果重新来过,他会选择离开。
不胜酒力的刘说,唉,年轻啊,代价啊。眼睛红红的他掉入了多年前的往事中。为了把他拉回来,我和宋分别跟他喝了个交杯酒。告诉他替那女孩喝的……
回到家时已快九点,打开电视扫了一眼,范老大还在折磨着自己的幸福,折磨得遥遥无期。其实倒挺喜欢他在这部戏里大智若愚的样子。关掉。
泡杯苦丁茶。上楼。坐在电脑前。敲下这忙乱的即将逝去的日子,这终将零落的一片记忆。
忽然想起多年前的一个夜晚。我在急救中心实习的时候,和值班人员一起抢救一位快要不行的老人。其实已经无望。但程序还要走。躺在病榻上多年的老人枯瘦如柴。那个膀大腰圆的值班女医生做胸外心脏按压的时候,只几下,我们穿白大衣的就都听到了空气中传来一“咔嚓”声。
一片杂沓慌乱中,那个声音清晰至今。
其实,这个世界上脆弱的岂止是某个垂危老人的一根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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