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秦川梦回 于 2025-5-9 14:56 编辑
现在国内那帮写小说的,有一个最离谱的问题,就是生活贫乏,几乎没什么阅历,还养尊处优得很,见识往往都不如街头乞丐,你让他们洞悉人生,写出好作品,近乎缘木求鱼,几乎不可能。现在的作家,都是窝在书斋里写作的,都是宅男宅女。他们之所谓“写作”,跟“御宅男”打电动差不多性质,还怎么出鲁迅托尔斯泰?
正因为他们几乎都靠想象力写作,靠阅读模仿写作,靠习得抽象概念写作,所以技巧上都很娴熟,矛锤弓弩铳鞭锏剑链挝斧钺并戈戟牌棒与枪杈,那十八般武艺比全世界“文学大师”都门清,可作品中没什么血肉感,更看不到昆德拉所说的“社会的暗黑和现实的媚俗”,再如何“奇文郁起”,写出来的东西都无一不是硬巴巴的干屎橛,也必然不会有具体而微的思想深刻性。可以说,他们有文学功力,却没了最基础的认知能力和感受能力,这是当代中国作家最大的羞耻。最可惜时至今日,他们连这一点自觉都快没有了,名成利遂的惑乱之下,清一色自以为得计。
文学这东西,本就没那么复杂,只是被知识分子有意解读得过于复杂了。生活是什么样的,小说就该是什么样的,就是这么一个理,我敢说推之四海而皆准 。而且,老实说,我们这个时代,素材真是太丰富了,魔幻现实每天睁开眼都刷不完,谁能写出当代中国真实的一角,都可能是伟大作家,可惜就是没有,都争着当“白卷先生”。我素来很反感残雪这类写作,就是认为他们都是极端地搞奇技淫巧,甚或还是“三无产品”(无人物、无情节、无主题),东拉西扯没法读下去。有靠这冲刺诺奖的野心,真还不如出门看看长沙的菜市场,降尊纡贵接触下湘府中路凌晨两三点钟那些蹲在街头等活的人们,了解一点她家“赋闲巷”之外的众生与真实生活。作家终究和哲学家不一样,一旦脱离社会生活,钻进虚幻中的小圈子,写出来的文字就会失去光彩。陈应松袁凌这样不忘本的,已经算最难得那一批。武汉评论家於可训说当代中国作家“胆小”,其实更应该视为“市侩”。
所以,当代中国小说家,差不多都对社会现状失语,似乎看不到一丁点老百姓的真实困境,在这方面看不到什么表态,是否还有“良知”不好说,至少他们已经确实不大懂底层民众,是真的不懂,对他们的生活很隔膜,自然无从下笔。像我喜欢的美国小说家劳伦斯.布洛克,30岁出头写出点名堂了,就有强烈的危机感,毅然卖掉纽约的房子,将大半生的家产变卖或送人,就靠一辆破车到处流浪,以此观察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们,我们当代中国作家可看不到这么较真的,更没有这样的魄力,以及勇气。我们的当今作家,写出来的成品,总是有一种被包养感,不信看看业界最高等级刊物《收获》杂志就明白了。我称这类小说家为“吃文学饭”的。现代小说的祖师爷契诃夫那句经典训词,“要按照生活的本来面目描写生活”,都被他们抛诸脑后,估计认为都是些陈词滥调,早就不足为训了。
当年,汉学家顾彬“口不择言”,公开喊出“中国当代文学垃圾论”,触及“义愤”,受到乌泱泱的回应攻击,罕见团结地来了一场“六大门派围攻光明顶”戏码。顾彬的结论,是否太偏激了,确实可以商榷,但他的理由是值得警醒的,可惜这段话都被那些人给刻意去掉了。他说的是,“为什么中国读者对当代文学这么失望?因为中国当代作家不敢面对生活具体的问题,他们看市场要什么就写什么,他们希望据此出名,赚钱。”这里头哪一句不是大实话,那个字是错了的呢?“世积乱离,风衰俗怨”,由这个感发,才会催生出真正的好作品,中国古人称之为“风骨”,就是“立得住”。我自己特别欣赏俄罗斯作家格林的那句话,“我每天总是在高高的垃圾堆上,看到美丽的太阳升起”,好的作家,是要时刻守住清醒,但又能保持一点天真和理想情怀,清楚自己的立脚点,也不必太过于聪明。
文学,样式当然可以是五花八门的,所谓“文律运周,日新其业”即是。但它再怎么千变万化,都无法改变核心的那点本质:不能没了“人味”,更不该脱离“现实生活”这道活水之源。任何小说,若没了人间烟火,仿佛现实一切都无关痛痒,这样的作品不管技巧怎么高妙,那必然都是拙劣之物。从这一点看,我就认为,当代中国还没有几个“作家”,绝大多数还是“写手”层次,不管台下鱼贯而行,还是在殿堂上高视阔步,终究都和我差不多,无非时代的滑稽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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