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秦川梦回 于 2025-6-27 11:19 编辑
客居的日子闲极无聊。本已约好与玉虚宫的住持做一日清谈,不意那似无碍的雾气渐渐成了小雨,上到抱朴台时大褂已然湿透。只得掉头下山回到龢湾,湿冷之外多了个饥肠辘辘。遂不回客栈直奔那家酒楼。 刚进门即闻得欢声雷动,细看其实只坐了一桌,男女杂沓,像几个学生。 堂倌迎前来道:“先生来喽,雅座一位!” 我下意识皱了皱眉,踏着吱嘎作响的木阶跟着他上了楼。 “烫粉,一壶老酒。菜……就要烧豆腐吧。” 我脱下大褂搭在椅背上,露出下面穿的那件寒伧的旧诘襟服,这使我看着也有点儿像学生。 便听到敲门声。 我说:“进!” 不是堂倌,是个学生,女学生。 她说:“咦。” 又说:“果然是你。还担心看错了。” 我说:“是你呀。” 她说:“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说:“除了这句,不会问别的了?” 她想了想笑了:“真是的,上回在淦州头一句说的也是。” 我说:“没关系,我不可能守着一个地儿住个没完。” 一别仨月,总爱发问的她无非还是那样:翘翘的上唇,饱满的胸,丰突的后部,赤脚穿着皮鞋。不过这回穿的不是旗袍是一身文明装:黑裙、青大襟短褂……不晓得我那目光算不算色迷迷的。 “看到甘露周刊上你那篇小说了,”她说,“还真成作家了。” 我说:“朋友新办的小刊物,要我帮个场子,不能不意思一下。” “里面写的那个女的是我吧?” “小说嘛。”我不置可否。 “那么个写法,”她虽笑着,双颊却红扑扑的,“读过的会觉得你是喜欢上我了。” 我没吭声。 她说:“对了,正好有事儿要请教你。你留学东洋时注意到这个人没?” 她从挎包里翻出本书。 那是本昭和十二年东京创元社印行的日文版《雪国》。 “知道,一个新进作家。我只看过他一个短篇,好像叫《伊豆的舞女》。” “怎么只看了一篇?我喜欢他喜欢死了。” “我修的是矿业,一篇已不少了。” 堂倌端着红漆氾供进来,排下酒、菜。 “怎么没上荷包红鲤鱼?”她问,“是不是忘了向先生推介?” “先生是我们老客人了,他老人家不好荤腥。”堂倌笑嘻嘻解释。 堂倌走了,房门开合间听到几个男人的声音:“么子搞这么老久啊,和一个老倌子谈坨个啥哟?” 她解释说那是几个校友,约好了来爬山的,身为地主的她负责安排行止。年青人口无遮拦,冒犯的地方原谅他吧。 我摆手让她快去,说:“什么冒犯不冒犯的,比这更难听的吾亦听得多了。” “那好吧,”她说,“我去去就来,可能得那么一会儿,等我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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