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知音 于 2025-8-25 12:12 编辑
先说结论:聊斋,接地气,有人味;阅微,某一时代某一阶层的切片。
聊斋号称异史氏,由此可见抱负。阅微,以小见大,或有因果劝善之意。
从笔法上看,聊斋的一些短制作,如实传神而质朴的写法不说超过阅微,至少可以并论。纪晓岚反感的应是那些篇幅较长的狐鬼小说,他不知道这是开创性的东西,不知道这是超越时代的东西,这也是可以谅解的。作为一个现代人若不知道这一点,就古怪了。
从题材上看,阅微的眼界与范围要更广一些,这跟作者的圈层与活动范围相关。聊斋的接地气也是同理。但有一点是阅微就算有所知也不敢触碰的,那便是外族统治者的残酷遗迹,这也由作者的属性决定。聊斋先生诞生于清代早期,有些尸山血海的场面还在民间老一辈口中流传,聊斋以志怪的形式将其记录下来,壮哉,不负异史氏之名。至于对一些社会不公现象的讽刺与否,可以看作聊斋与阅微因其阶层不同而视角有别,作为即得利益者,阅微对此无从关心,也情有可原。
不过阅微的道德水准是怎样的呢?聊举一例,某君精养了一群猪,夜间闭户行夫妻之事。偶有一次被人撞见,遂羞惭而死。这人该不该死,显然他这癖好没有伤害到任何人,甚至连猪好吃好喝的也未必以为是伤害。那他为什么会死,当然是畏惧风言风语。这件事情说明了什么,不推荐养大型宠物么?其实对于这种可怜人,除了同情,没有别的好说。
这件事倒可以深挖一下。另有一则笔记小说,不记得是来自阅微还是其他了,说某人家猪圈里的一头猪忽现莲足,也就是说猪长出了女人的小脚,这当然涉及到因果轮回了,且置之。缠足与猪蹄的确有相似处,可以说三寸金莲的极至就是一只平常不过的猪蹄。
回到上一个故事,猪身上有什么东西可以引起一个人的性趣呢?除了这猪蹄,也就想不到其他了。这位妻猪者,十有八九是个恋足癖拜脚狂。这其实是一种病,让该去医院的归医院,该去法院的归法院吧。此处若加以道德评判,以现代人的观点,这道德评判本身即不道德。当然了,要谅解纪晓岚是个古人。总之,联系着读,就可以读出点深意。分而论之,就都是肤浅不堪的东西。
聊斋里很少见这种说教,对于性事表现得还特别开明,有一则讲仙人跳的,篇名《念秧》,说的是王生上当受骗而许君在狐仙协助下完成反杀,男女通吃人财两得的故事,端的是一篇爽文,然而思想清通,行文干净,没有任何负累可言。聊摘一段:“黄命史与吴同榻。吴以腰橐置枕头,方命被而睡。无何,史启吴衾,裸体入怀,小语曰:爱兄磊落,愿从交好。吴心知其诈,然计亦良得,遂相偎抱。史极力周奉,不料吴固伟男,大为凿枘,嚬呻殆不可任,窃窃哀免。吴固求讫事。手扪之,血流漂杵矣。乃释令归。”这般伟男,或不止某园十五之量。
乡下人,说愚昧也罢,说原始也罢,在这方面其实挺能看开,条条框框是硬加上去的。我家老宅一点钟方向邻居,夫妻两个,育有三男两女,其小儿小名三矮子,大我一岁,自小伴玩。主人讷言有力愚钝肯干,主妇碎嘴强势亦少头脑。三矮子相貌与其兄妹不类,一望而知。吾家五点钟方向邻居,是一寡身汉,三矮子相貌与其相似,亦一望而知。两家来往,同事一妇,邻里视若无睹。某日,三矮子说:昨夜我家堂前有一条蛇打呼噜,我娘吓坏了,我爹爹不在家,锁头鬼把它捉了扔外面去了。锁头鬼即与其貌似者。当时才七八岁年纪,以一条呼噜蛇,确定锁头鬼即其生父矣,我亦不言。
后来,三矮子也一定知道了,其父其母及其生父现已物故,他儿时在同辈中受到的歧视也只是身高而已,他也是成家立业的人了。这和聊斋与阅微何干?
聊斋显示的乡风绵及到几十年前的自然村落,原始而颇能容物。它能流传至今,为人乐道,因其仍接地气。
现在要看阅微,则需把它的故事从旧时代的礼教中解脱出来,如研读历史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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