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七夕,坛子上许多儿童晚期在雀跃,我却没多少兴奋。
小时候的七夕是幸福的。夜晚,平房上,父亲切开又沙又甜的大西瓜,母亲摆上各种巧饼水果,讲牛郎织女的故事。仰躺在初秋的丝丝凉风里,银河在天,虫鸣在野,像葡萄架下有情人的耳语,吹我入眠。
长大了,对七夕越来越不感冒,儿孙辈也在手机里开辟自己的洞天,再不管今夕何昔。烟火里的温情脉脉日渐消散,甚至牛郎织女都慢慢退出C位,沦为商家叫卖声里的道具。
十年前,年年七夕切西瓜的父亲走了。现在除了清明年节,大家已很少说起,好像这个世界他从未来过。
母亲愈发老了,五年前不得不离开老屋,到三个儿子家轮住。 一开始我们想每家三个月或半年,母亲坚持一月一轮,理由是不知哪天就倒下或闭眼,不能尽着一家伺候。耄耋之年还打算如斯……
觉少吧,母亲常独坐在榻榻米上看着窗外。一坐就是半天,浑浊的眼神里满是怅惘,或在回忆曾鲜活的过去,又或在叹息不再被需要的当下。
是的,母亲再也帮不上什么,但她不知道我们多需要她。需要她的陪伴,需要她时常对每个儿孙如数家珍,需要在我们只用星期几数日子时,念叨端午快到了,七夕快到了,中秋快到了……需要在春节,一大家十几口人还能整整齐齐照张全家福。
今天又轮到老大家,早晨我送她。临出门,她看着老婆突然笑着说了句:走了嫚儿(我们这老一辈对儿媳的称呼),又麻烦你们一个月。 老婆笑:妈你说什么呢,照顾你不是应该的嘛。 我却鼻子一酸,她居然用“麻烦”这个词。
每个人最后都孤单吧,所以对每一份纯爱的陪伴,都是一边依恋,一边缓缓撒手。 路过人间,有多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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