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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卑斯(原创和风小说)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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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10-2 10:23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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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秦川梦回
咲子死了,无疾而终。
那是个大雪纷飞的深夜,她在多闻寺信玄大和尚的禅房里安静地躺着,嫣红的嘴唇,雪白的肌肤,与生时毫无二致。
面对如此之大的麻烦大和尚居然毫不张皇,像只不过被庭院里猫头鹰的叫声打断了一个梦。
他望了望咲子洒落枕边,依然散发着熏香气息的长发,不慌不忙地穿起棉袍,倚着小几,听了会儿雪团沉甸甸坠落的声音,取过锡壶,用清酒漱了漱口。
隔夜的酒冰得像阿危岳山涧的泉水。
“此时阿尔卑斯山上也落雪了吧,”他自言自语地说,“也许比川尾白鸟山上的积雪还厚。”
阿尔卑斯山在哪儿,信玄不清楚,只知道很远,比大海彼岸的满洲还远,咲子生前不止一次说过。
做为多闻寺德高望重的首席,信玄从没把咲子当做女人,而是做为弟子、同学,女身的菩提萨陲。她的离世,不过脱下了那身肉欲的皮囊,重获了大自由。
信玄的目光滑过博古架时身子动了动,觉得该为咲子颂几段《大悲咒》。想了想又算了,以咲子的修为,任何经文都是画蛇添足。
“云雨三生六十劫,秋风一夜百千年”朝着被子下隆起的女人身体,他稍稍提高声音,想让她知道不是他在偷懒,而是她该得到更高的评价。
吟毕,屋里没一丝儿声音,静得听得到自己的心跳。
“带我到阿尔卑斯山去吧,”他听到一个窃窃低语,“那是我想要的。”
信玄的心嘣地一跳,把手探进被子,在那肩上捏了两下。结实,细腻,余温犹在,似浓睡正酣。
静静地又坐了会儿,他取过手铃摇了几下。
很快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寺里唯一的小沙弥来了。
“大和尚有何吩咐?”隔着拉门,小沙弥的声音带着惺忪。
“去地窖取六十枚土豆,大的,天亮前烤熟了。”
“纳尼?”小沙弥顿时没了睡意,“大和尚,那可是咱们过冬的口粮啊。”
“哪儿那么多废话!”信玄厉声道,“还有,把我的禅杖、斗笠、麻鞋找出来,戒刀也磨一磨。”
“哈咿。”沙弥的声音透着掩饰不住的高兴。
破晓时分他已基本收拾停当。女人的发髻,信玄不会梳,也没那个必要。他把她的长发胡乱地拢了拢,在她脱下的那堆衣饰中寻出条带子,草草束在脑后。
咲子是打着油纸伞、穿着大红的访问着、腰间打了个精致的太鼓结、收拾得齐齐整整来的。然而脱下容易,要让只穿过僧服的信玄为她重新穿起,断无可能。
本着一切从简的念头,信玄凑合着给她套上访问着,一双白脚索性光着。找来匹白布从头到脚裹严实了,再用麻绳一道道缚牢。
“不是我不尽力……反正,你也用不上了。”信玄望着富余出来的那堆衣饰,自语般地说。
沙弥装出依依不舍的样子把信玄送出山门。望着一边肩上禅杖挑着装满土豆的口袋,另一边肩上扛着裹得没头没脑的女尸,一摇一摆地消失在雪花里的师傅背影,又惊奇又钦佩。
他当然不知道,九百年前平安时期的清少纳言阿姨就曾说过:和尚也是大的好。说的就是师傅这样的和尚。
“这雪下得真好,”他自语着闭上了山门,“若是晴天被警察先生发现,师傅的麻烦可就大了。”
信玄和尚却不这么想,他根本没把警察什么的放在心上。然则一念既起,当着地藏菩萨的铁像承诺要把咲子送去她日思夜想的阿尔卑斯,任何反悔都是不可取的。
咲子说过,只要朝着太阳落山的地方不停地走,就能走到阿尔卑斯。期间还得穿过大海,就有些麻烦了。信玄在式床见过海。虽说他从小就学会了泅水,却只泅过苦也川这样的小河。再宽再大就只能坐船了,不知得多少钱。
走着,想着,觉得有些古怪。咲子死了那么久了,肢体却依然柔软,透过薄薄的包布还感觉得到某暧昧的、甜味的暖意。
此行遇上的头一个障碍是苦也川。平日里水深流急,博来野吹着潮湿的风。这一日却被无边无际的白雪盖了个严实,渡河卒的窝棚被大雪装点得像个白色的古坟。信玄知道,冰封的季节窝棚里没人。
按着平日的记忆,信玄走下河岸,踏上铺满白雪的河面。冰层在脚下咯吱吱地呻吟,他赶紧停下。
他把尸首放在地上,冰即刻不响了。他知道那冰尚未冻得透实,也知道因将军不许,整条河上没一座桥。但他已等不及河面冻得牢靠了再起程。阿尔卑斯遥不可及,该怎么走,要走多久,心里没一点儿底。
望着捆扎得牢牢实实的尸首,信玄琢磨了一下,解开了其中的一条牵在手里。人在前边走,尸首在后边冰上拖着,不久就过了河。
忽然间他想起一个人。咲子从未出过远门,却知道大海彼岸比须弥山还要远的西方有座名叫阿尔卑斯的大山,十成有九是从那个人那儿听来。
人们都叫他太秦先生,戊辰战前是个食禄二千石的武士,在江户住过许多年。
太秦先生见多识广,保不齐就去过阿尔卑斯。风闻他与咲子也有一腿,即便不能视作同道,指点一下也是好的。
太秦先生家住箬也,那是个很大的村子。大雪天的清晨,只有信玄咯吱吱的脚步在村中的路上回响。
为他开门的是个男佣,他瞥了眼和尚肩上的尸首,一声不吭地把他领到大屋廊下,让他站定了别乱走,自己去通报。
男佣走近窗下,小心翼翼的敲了两下,听一听,接着再敲。
终于听到女人在问:“什么呀?”
男佣道:“启禀夫人,有客人要谒见先生,是多闻寺的信玄大和尚。”
屋内一阵窸窸窣窣,传出男人粗鲁的声音:“什么事?”
男佣回头问信玄:“先生问你有什么事。”
信玄说:“告诉先生,这件事最好面谈。”
男佣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
“就在那儿说!”男人似乎很不耐烦。
男佣转过脸说:“先生要你就在这儿说。”
信玄说:“这样啊,请告诉先生咲子死了。”
没等男佣传话,先生吼道:“这样的事也来打扰我,找村长去!”
男佣直起身子望着信玄。
信玄没吭声,温和地微笑着对男佣点点头,扛着尸首从容不迫走了。
信玄马不停蹄朝西躜行,天有时晴,有时下雪,有时雨夹着雪。虽扛着个再显眼不过的尸首,但路人见他是个神色安详、衣着齐整的出家人,虽也惊讶,都以为在为客死他乡的哪个孤魂野鬼做善事。警察先生也只看了眼度牒,问一声去哪儿就罢了。
一路打听下来,都没听说过阿尔卑斯。他几番疑心是咲子说错了,抑或自己记得不准。却依然锲而不舍一路西去。渐渐他有了种奇怪的感觉,仿佛不是咲子而是自己非得找到阿尔卑斯不可。
直到袋子里只剩下七个土豆时,终于遇上个参加过戊辰之战的孤老,告诉他此去前方有处名叫飞驒(ひだ)的高山,距此大约有吃完二十一个饭团子的脚程。
乡下人口音重,缺牙的嘴又漏气。“飞驒”俩字被信玄听成了“爱达普”,便认定就是了。
那孤老独一个住在村尾一幢孤零零的草屋里。见天已薄暮,便建议信玄住一宿再走。信玄坦言带着具尸首,不方便吧。孤老说,有什么不方便,捱不了多久,我自己也是尸首了。
孤老煮了锅稀粥,信玄取出几枚土豆,火塘里煨热了,俩人相对而坐着,一声不吭地吃完。
待信玄打开行李,铺好被盖时,孤老已煮了茶请他喝。那茶汤看着黑糊糊的,很苦,很涩,却很浓,很烫。一杯下肚,脚趾尖都暖了。
咲子安静地贴墙躺着,一路因带着她,信玄只能在废墟、磨坊,无人驻守的神社,守田人的窝棚凑合。今晚是打多闻寺出来后头一次入住居家室内,想必她很惬意吧。
孤老说,和尚真了不起,冰天雪地,又驮着尸首,走这么远路,寻常人谁做得来。
信玄道,这位施主生前发愿,一心要埋在阿尔卑斯山。为她了结心愿是出家人职责所在。
孤老道,这施主也忒想不开。人这一死,与天地君亲都断净了因缘。无灵无知的一具皮囊罢了,或埋或烧,哪儿不一样。
信玄听得心中一惊,像被兜头浇了瓢凉水。
孤老接着说,不知和尚这么做,戊辰年战死的那么多孤魂野鬼该做何想。暴尸荒原,形散骸析,为鸟兽食,莫非就甘心吗。
信玄没吭声。他正在想,千真万确,咲子何曾说过非要埋在阿尔卑斯,这一切其实是按自己的意念替她安排的。莫非要去阿尔卑斯的不是咲子而是自己?
次日信玄继续赶路。虽明知孤老讲得极有道理,一时却停不下来。仿佛想不出自此以往还有任何可做的事情。他甚至希望那阿尔卑斯远些,再远些,永走不到才好。
咲子依旧静静地俯在他的肩上,随着他脚步轻轻摆动。她的肢体依然柔软,透过包布仍旧感觉得到那种暧昧的,甜味的暖意。信玄对此已见怪不怪。
几天之后信玄已置身山地,进山前他在最后遇上的一个农夫那里又确认了一次,前方正是此番行程的目的地。
天气晴好,曾经装满土豆的袋子已空空如也。一路上几无人家,化缘也化不到了,他已经饿了两天了。
那山极高,极大,极峻,崎岖的山路时有时无,朝着西方的高处不断升起。信玄甚至不是在走,是手脚并用地往上爬。
太阳当头时终于爬上个山顶。朝前望去,又见到几座,一座比一座高,与它们中任一座相比,脚下这座只算得个垫脚的。
他觉得很渴,便把咲子放在路边,四处去找水。
很快便发现涧底有条小溪,隆冬季节居然没封冻。虽看得清水面波光粼粼,却隔着几近垂直的崖壁,想不出如何下到那里。
末了他只得回到咲子身边,抓了把雪放在嘴里。
雪在嘴里化得很慢,像嚼饭团子。信玄知道不该这么做,他已经饿得觉不出饿了。
“那不是真的,是你的心在渴”。他又听到那个窃窃私语。
“也许我们已经到了。不是吗?”他在心里答道。
“不,前边还隔着大海。”
“已经没一点儿吃的了,如何到得了那里?”
“你要的不是吃,是走。”
他觉得咲子说的很对,又驮起她,走向面前更高的山峰。
忽然他闻到种浓烈的香气,像刚出锅的天妇罗,像滚烫的清酒。
“咲子你太淘气了。”他很想大声说,却只发出一声呻吟。
日暮前已快走上第二座山顶,信玄在路边发现了一处岩穴,便决定在此过夜。
他把尸首顺进岩穴,贴着它侧身缩进去。岩穴太浅,上半身进去了,四条腿只能留在露天。
此时信玄已经不饿,甚至不渴了,只想着睡一觉。他把禅杖横在膝上,戒刀放在手边,坐下就睡着了。
梦中他驮着咲子,越过了数不清的高山、大河,来到一处绿草如茵的坡上。太阳很暖,很亮,倾斜的坡下溪流潺湲,林子里结满了红红白白的果实。
那山与飞驒山很像,但更高,更峻,山腰以上白皑皑。山脚林子边露出白墙、红顶、塔楼,似是一带田园。
咲子赤条条一身雪白,梦游般地朝着雪线走去。
这才发现咲子的裹尸布和自己的僧衣,禅杖、戒刀、斗笠、度牒,都遗落在飞驒山歇脚的岩穴里了。
他叫了声咲子,她头也不回自顾自走着,似与他素昧平生。
信玄的心中忽地有种从未有过的释然,觉得最好的做法是随便她去吧。
渐渐嗅到种浓烈的腥气,似乎有种力量,小心翼翼,却又坚定不移地顺着他的身子移动。
信玄醒了,立即见到两只充满杀意的眼睛。黯淡的月光映着积雪,他认出那是只强壮的狼。信玄自小就见过狼,对这种通灵、执着、凶残的畜生多少有些了解。
他把刀握紧了,这才发现那畜生已把咲子拖出洞外,正撕扯着裹尸布。一端绳子已经松脱,露出半边白的肩膀。
那狼抬头望了他一眼,似乎已判断出他没什么威胁,低下头继续它的工作。另一只体型小点儿的正叼着咲子腿上的布撕扯着。
原来它们的目标不是自己,是咲子的尸首。
渐渐发现远近还有几只,围定了岩穴狼视眈眈。再远点儿的高处站着只凝然不动的大狼,像是它们的头儿。
日本国的狼体型矮小,对人没多大威胁,有的种田人甚至把它当做庄稼的保护神。但在这天寒地冻,猎物稀少的山区,饿得要死的狼就未必如此了。
信玄虽觉得途中遇上的那位孤老的说法有道理,却仍不愿咲子如此葬身狼腹。他微笑着,捋起袖子,擎起戒刀。
“我知道你们很饿,”他对那老狼说,“我与你们一样,也饿得快要死了,要吃就吃我的肉好了。”
山谷里忽然响起一阵女人的狂笑,痛切,悠长,犹如来自地狱,荡气回肠,教人神清气爽。
信玄听得出神,所有的狼也停止了动作,耳朵转向笑声传来的方向。
笑声消失后他望了眼老狼,见老狼远远也望着自己,清亮的眼神,似乎含着悲悯。
他不紧不慢地从岩穴里爬出来,手中戒刀沉甸甸的,他觉得自己真的太衰弱了。
他说,好吧。
那几只狼已停止了撕咬,小心翼翼地退后几步,似乎明白信玄要做什么。
信玄用刀割开一道道绑索,解开裹尸布,尸身便全露出来,月辉雪映之下洁白无暇。
他把尸首翻了个身,让它脸朝下地趴着。站起来抖了抖衣服,对着尸首念道:
“十年花下理芳盟,
一段风流无限情。
惜别枕头儿女膝,
夜深云雨约三生。”
念毕提起戒刀,自肩背下手,一条条割下去。
殷红的血从刀下涌出,顺着雪白的肌肤不断淌下。
咲子的身体忽然发出种浓烈的香气,像刚出锅的天妇罗,像滚烫的清酒。
一只被香气刺激得发疯的狼突然跃起,朝这边扑来。
老狼发出低低的咆哮,声不高,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只冒失鬼立刻雷殛似的趴倒在地上,兀自舔着嘴巴。不像狼倒像只驯顺的狗。
割到一半时信玄已用尽了力气。他把刀扔在地上,望着老狼的眼睛说:“就这么吧。”
说完挣扎着起来,摇摇晃晃走进岩穴,结跏趺坐。
人们发现信玄再没回到他住持多年的多闻寺了。在清理和尚遗留物时发现了女人的袋带、带枕、伊达、足袋和贴身穿的襦袢。
村民大哗,以为有伤风化。村长为此拜访了太秦先生,请教作何处理。
太秦先生略略沉吟,满面庄重地说,你们闯了大祸了。那是大和尚修行用的法具,不可亵渎,更不得逢人辄道。这些个高深的道理,你们庄稼人如何晓得。
而后选定了吉日,太秦先生率着大众来到寺里,把那些东西一样样拣出,连同和尚余下的衣物,颂了通经都焚化了,灰烬撒进苦也川里。
次年夏季,才有猎户在飞驒山的岩穴里发现了一具和尚遗体,不腐不臭,俨然如生。几只狼在附近徘徊观望,不容靠近。
又过了几十年,当局正式把信玄坐化的那座山连同南边的木曾、赤石诸峰,分别命名为北、中、南阿尔卑斯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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